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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魅影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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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魅影 第十章

-----正文-----

天气渐渐转凉,随着南飞的大雁而来的,是前线法军战败的消息,拿破仑三世在色当投降,法兰西的君主沦为阶下囚。

卢浮宫的灯火前所未有的暗淡,无数珍奇的瑰宝与美轮美奂的壁垣在夜色里哀叹,那个愿为这里的艺术品倾其所有的皇帝再也也回不来了,就连花圃里的白色鸢尾都挂着泪珠。

而在与皇宫花园毗邻的巴黎歌剧院,水晶灯的光芒依然辉煌如常,即使杜伊勒里宫里的宝座空空如也,在这艺术的殿堂里缪斯也不会放下她的权杖。林荫道上停满了装饰华丽马车,绸带在晚风里摇曳,花束在月下散发芬芳。

宪兵和警察全副武装,在走廊与坐席间巡逻,数量增到平时三倍。早先传来暴乱的消息,有平民打劫商铺和典行,歌剧院的安排合理而周到,令演员和观众都感到安心,谁也没有怀疑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缘由。

阿代尔斐尔早早地就在后台准备了,让勒努不喜欢别人接近,所以得由他来为那位骑士贴上银色的装饰花,这些闪耀的金属片会遮挡面部的伤痕,在斜射的光线里看起来像是残破的头甲,暗示着艰苦卓绝的战斗。

所有的事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像上了发条的钟表那样有条不紊。

子爵在演出前来过后台,告诉阿代尔斐尔,他为剧院魅影保留了五号包厢。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坐在墙角的青年,从阿代尔斐尔昨晚将他引荐到面前,那位宛如天降的歌唱家就很少说话,他甚至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歌喉。经理很怀疑他是否能胜任角色,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即使他是个哑巴,也只能让他登台——绝不能在最后的关头忤逆剧院魅影。

“说来奇怪,我竟然有点紧张,”阿代尔斐尔走到让勒努独自在的墙边,“我的心从来都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有什么令你不安吗?”让勒努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各自的角色,道具师和舞台工们个个满头大汗,剧院魅影设计的背景机关精细得堪称折磨,没人有功夫往这边看。

“我怕我会令你失望。”阿代尔斐尔看着剧本,这样人们只会以为他们在对戏。

“怎么可能呢?”让勒努翻了一页纸,目光随意地停留在某一行上,“你从没有令我失望过。”

阿代尔斐尔没再说话,道具拖动的噪音填充了沉默,而后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唱歌,不能再留在这歌剧院,那时你会怎么办呢?”

让勒努稍稍抬起头,目光穿透银箔的缝隙,“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一起。”

“真的?”阿代尔斐尔抿着嘴笑,眼睑垂下,陷入无限的遐想,“我出生在斯堪的纳维亚,那里有连绵的雪山和美丽的极光,很像这个故事里骑士们守卫的国家。你写的这些歌实在是太动人,令我不禁怀念起故乡的冰雪与湖泊。”

“那我们就回你的故乡,寻一处湖滨定居。”让勒努合上手里的剧本。乐池里隐约传来演奏者们试音的混声,演出很快就要开始了。

序曲结束后,阿代尔斐尔走上台来,他很遗憾观众席没有坐满,包厢许多都空着。他听说外面的街道不怎么太平,许多贵族们为了安全闭门不出,他们喜欢音舞台上的冒险故事,为听一场歌剧穿过暴民控制的街区则是另一回事。

阿代尔斐尔开始唱时,子爵看了眼斜对面的五号包厢,他确信剧院魅影一定会在那里,用令人讨厌的目光盯着阿代尔斐尔。但那个疯子嚣张不了多久了,上天保佑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顺利,今晚的观众三分之一都缺席,即使五号包厢上下左右都空着,看起来也合情合理,不会有人知道那是他和经理特意安排的。

第一幕结束时,子爵走到五号包厢前,装作惶恐的样子朝里面问,“请问阁下是否满意?”

好几分钟的沉默后,里面传出声音,是子爵在露台听过的,阴森低沉的男声,简短得傲慢,“嗯。”

但这对子爵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只需要确认剧院魅影真的在五号包厢,其余的事情尽数交给宪兵队和他们的枪。

让勒努注视着子爵回到自己的坐席,让隔着这么远他听不到子爵的声音,只能通过观察他的嘴唇判断话语,并利用波斯宫廷学来的腹语术将回答定位到合适的位置,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技艺在下达指令的时候隐藏自己,免得被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发现行踪。

第二幕的旋律激昂得令人振奋,阿代尔斐尔与让勒努的对唱表述了两位骑士保卫国家的誓言,他们的歌声在空中绕梁徘徊,好像两只自在翱翔的猎鹰,俯瞰森林与原野,将女神的光辉所照拂的人间守护在羽翼之下。

包厢里的评论家摇着笔杆窃喜,被路障堵在塞纳河对岸的同行还不知道他们今晚错过了什么。观众席里安静得连胸针滑落的声音都可听见,绅士淑女们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感到灵魂飘了起来,离开浑浊纷乱的现世,也到了那终年冰封的美丽国度。有人在幕间时调侃,如果前线的法军听过这样高昂的进行曲,那他们或许不会投降得这么快。

剧院经理站在子爵身边,即使他对剧院魅影的存在感到深恶痛绝,也无法否认正在舞台上进行的,是一部足以传世百年的杰作。这位前作曲家甚至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可惜,但箭已经搭在了弦上,不管那装神弄鬼的人是谁,剧院幽灵都必须在今夜消失。

最后一幕在悲壮的基调中开场,奠定‍‎‍‌‌高‍‎‍‌‌潮‎‌的那首歌借鉴了但丁的三韵句[1]。前后相同的韵脚象征两位骑士并肩作战的共鸣心,中间突兀不同的那个韵代表无常的命运横在他们的阻碍。舞台上的两位演员相互倾诉着不同生但共死的觉悟,观众们被其中的悲伤感染,淑女贵妇们纷纷落泪,稳重的绅士们也湿了手绢。

随着旋律的不断升华,他们终于唱到最后的连续三句同韵,这里讲述的是两位骑士终于打破最后的藩篱,所有的欺骗和谎言都在死亡面前烟消云散,横亘在两人中的诅咒随着生命的逝去解除,他们虚弱而疲惫地拥抱在一起,天空中落下白雪般的羽毛。

两位主人公或是因为无可否认的忠勇去了女神应允的永生冰天,或是由于因为无心之罪如凡人一样普通地长眠,悲怆中带着安详的结尾并没有揭示这个答案,悬而未决的终局比最凄惨的悲剧收场还令台下的观众们扼腕揪心。

然剧目的精彩并不是唯一让这场演出被后世铭记的原因,就在两位骑士牵着手上台准备谢幕的时候,五号包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连同天花板和周围的墙壁都被震碎,宪兵们随后包围了那里,连续不断的枪声比普法前线的还密集。

观众们还沉浸在舞台的世界中,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逃离时,所有的枪声却都停止了,耳边只剩喧哗与惊叫。宪兵们冲进五号包厢在烟尘弥漫的碎石中检查战果。

子爵置身于喧哗与混乱中,却感到久违的轻松:除非剧院魅影是真的幽灵,否则在这样的火力下必死无疑。

某种类似于英雄主义的宏大情怀在他的心里冉冉升起,并将显而易见的战利品奉在他的眼前。

阿代尔斐尔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带着这样志得意满的喜悦,子爵满努爱意地望向舞台,看到的场景却令他感到错愕。他心爱的阿代尔斐尔被那无名的歌唱家护在怀里,两人目光交汇时那张美丽脸庞呈现的神情,子爵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正是他永远忘不了的那场假面舞会。

“抓住他!抓住那个演员!”在悲愤中恍然大悟的子爵对宪兵队的头目喊道,“他就是剧院魅影!所有事故与惨案的元凶!他还杀了我哥哥!”

站在他身边的两名护卫立即举枪射向舞台,火花溅在满地的白羽毛中激起一阵雪雾。

心思单纯的青年站在满地狼藉中,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子爵,眼睛里充满了失落的迷茫与被欺骗的悲伤,对变故反应更快的让勒努带着他掩身进了舞台的帘幕。

“别开枪!你们会伤害到阿代尔斐尔的!”子爵生气地扯下护卫的枪,抽出别在腰侧的佩剑紧随。可等他赶到舞台上时,已经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踪影。

正当他为自己的失败而懊恼时,洒在白羽毛上的几片殷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着断断续续的红线朝前摸索,穿过高大的舞台布景和人造的机械龙骨架,来到一堵大理石墙前,血迹延续到墙根处消失,那两人像是会什么法术,从这里生生穿了进去。

宪兵们随后赶到,他们在这面墙的附近仔细搜寻,终于发现了穿墙术的秘密。随着浮雕上的蝎子尾巴被拧开,一条黑暗无光的暗道出现在面前,火光可照亮的地面上,红色的血已经凝固成粘稠的液滴。

[1] 三韵句的韵脚: aba bcb cdc e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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