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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百花战队的开始,是在一个居民楼里。

那时候张佳乐和孙哲平两个人,揣着东拼西凑和管家里撒泼打滚要来的共计两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块三毛钱和一张刚在工商办下来的营业执照,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带着战队的人搬家。

房子是之前所有人出动找了半个月才定下来的,大学城附近,十五楼高层一间三室两厅一厨两卫,面积够摆下他们六台电脑和一张饭桌。

还够再摆张麻将机。这是张佳乐来看房子那天说的。

不过战队里是不可能有麻将机的。所以几个大小伙子只能是一趟一趟从快递点往回搬拼多多上买的桌子和电竞椅。电脑在跟附近网吧老板谈了,具体什么配置和还要几天,大概是取决于队服上“光明达网吧”三个字的面积。

那时他们的赞助商,同时他们的队服上还会有“兄弟昭通天麻火腿鸡”、“欧艺美发”和“戴维量贩KTV”。

吃喝玩乐一条龙,这是孙哲平对于他们队服的评价。张佳乐对于他的评价也有评价,他说明年争取把嘉华也穿身上,逢年过节还能发点福利。

梦想总是好的,但是现实是他们没舍得请钟点工阿姨。一帮人忙活了一下午,才终于是把出租屋倒腾的像那么点样子。

百花电子竞技俱乐部的牌子用免钉胶贴在门上猫眼下边,从旁边理工便宜买来的用来开会分析战术的白板左边贴的是跟着四个感叹号的烟头别乱扔,右边贴的是装在金色框里的营业执照。八张桌子两两对着放好,线都是孙哲平走的,他强烈要求多买两张桌子,张佳乐坚持称最靠近门边的那一组桌椅为工会部。

只是房间只有三间,如果两人一间的话公会部可能要睡客厅,或者倒班睡觉。

不过他们的宿舍也没什么太大吸引力就是了,席梦思是从刚毕业的师大同学那里收的二手,衣柜鞋柜是公会里云大的同学发动电竞社友情赞助。

至于家用电器,感谢万能的毕业生闲置用品出售群。床单被罩,则感谢部分昆明本地队员的母亲。

收拾好之后,从队长到队员对这样的现状都很满意,年轻的小伙子们看着被塞的满满登登的屋子,擦了一把汗之后有人开口,充满喜悦,生机勃勃。

他说队长,乐哥,六点半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找咱们赞助商?队长,你面子大!”张佳乐被点到名,就这么开口,把那祸水东引孙哲平。而成熟持重的小孙队长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他摇头,一脸悲痛。

“咱们赞助商真不好吃,乐哥,别这么抠,请大家吃顿饭吧。”

孙哲平打战队启动资金那两万四千多块钱的主意,甚至为此不惜高喊一句乐哥。此话一呼百应,百花战队时任副队长兼财务总监张佳乐只差被山呼万岁,于是他勉勉强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支付宝余额,点头。

“那走吧,去吃小懒鸡。”张佳乐这么说。

其实小懒鸡也不必赞助商好吃多少,但是好吃一点也是好吃。所以百花战队当晚浩浩荡荡,全体放下抹布扫帚出门团建。席间已经注册了的职业选手破例开了一瓶啤酒,小麦果汁的泡沫溢出玻璃杯时桌上推杯换盏,所有人都好开心。

这是百花电子竞技第一次聚餐,年轻小伙子们都热热闹闹的喝多了,全靠男大学生帮忙才成功回到基地。

对了,这顿饭没花钱,由民大动漫社和交职的几位荣耀玩家AA买单。

“我们还真肩负了不少人的期待。”

张佳乐把喝道不能再喝的孙哲平扛回宿舍,守了他大半个晚上等他醒酒,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说完之后早就困的直点头的百花战队副队长一脑袋栽到床上,睡着了。

孙哲平在张佳乐睡过去之后打开窗户,四季如春的昆明在秋天即将开始的时候不冷不热。他不想跟一个男的共享一米五的双人床,所以他打开窗户,坐在飘窗上抽烟。

烟是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谁扔桌上的紫云,十块钱一包。小孙队长会过,在自己喝趴了的前一秒连着打火机一起揣进兜里,带回基地,此时点上一根,想着张佳乐刚才说的话,笑了。

没错,他们确实是不少人不管真心还是起哄也好的期待,以上赞助商姑且不论,回来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听见送他们回来医大同学站在门口鞋架边上跟百花副队长聊天,交换微信表示法医学院学生会愿意赞助他们六套外设。

得好好打啊。

孙哲平这么想着,掐了烟,回到床边迟疑三秒,然后抱着“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的心态一脑袋栽倒在副队长旁边,在他开始打拳之前睡着了。

这就是百花战队最开始的样子,就像张佳乐三天没洗之后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头发一样,生机勃勃、乱七八糟、野蛮生长。

不过倒是没人觉得这是苦日子就是了。

队里的一位建队元老在第六赛季退役,彼时他拿着刚刚到期的、年薪几百万的合同接受记者采访。记者问他你打职业以来最怀念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他想了半天,说大概是百花刚成立的时候。

你看,年薪几百万的人也觉得这没钱的日子好,所以那时候可能是真好。

不过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凡是有好就有坏,第二天早上战队全员在早上九点半被孙哲平叫起来,被子掀了一地,小孙队长穿着大裤衩站在白板前,严肃认真的做训练计划。

那字儿写的,跟狗爬的差不多,下笔力度之大,让白板都跟着晃。

但凡有个打印机呢。张佳乐看着白板上的字,在心里走神。当时他最大的梦想是能拥有一台打印机,因为他确实没看懂,孙哲平在晚训那里写了什么。

不过写的什么就目前来讲到智能手机排到第二重要。因为草台班子联盟在十分钟之前给同样是个草台班子的百花打了个电话,要求他们在新赛季开赛之前提交一个战队logo,也就是队徽。

这可难住了一帮电竞宅男,他们对于徽这个东西最直观且深刻的认识是人民币。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能带着百花缭乱组战队的人一定是自信且乐于迎接挑战的,毕竟他们每个人都确信,在那一片花里胡哨里,他们还能看见自己和别人。

所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是一位队员通过自己的小学同学把百花战队的队徽给设计了出来。具体的委托路线是哪位同学的高中同学有一个初中同学的对象是云艺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的学生,小姑娘体育课选的羽毛球,她的搭档真好就读于平面设计专业。

这不就巧了,队徽不就有了。

感谢那位平面设计专业的同学,怀抱着理想与热血的大学生收费八十退回六十一,以一包烟钱为代价为百花战队设计了个气场不凡的logo。图片传回来那天,六个电竞宅男离开电脑凑在饭桌子前,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看懂。

“这是花。”最后张佳乐下了总结陈词,他也没看懂,但是这不妨碍他很高兴。他甚至高兴到自费出资七十九块三,去楼下广告店刷了一版无纺布的挂没有门的厨房外面,充当门帘。

只不过就算变成了门帘子,他们还是看不懂,公会部来的第一天惊讶万分。为了能保证选手们的住宿而从附近大学找来的公会会长看了那无纺布许久,然后他随手抓住刚从厨房倒完水回来的孙哲平,语气凝重的开口。

他说孙哥,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战队logo,是朵花。”孙哲平不愧是抢个boss就能打出一支战队的人,风浪于眼前仍旧喜怒不形于色。而公会会长显然还没有怎么强的定力,即将毕业的男大学生看了那朵花二十分钟,然后走到“训练室”,在张佳乐规划出的公会部坐定,动作行云流水。

他开机,启动游戏,插卡,建号。

账号名称:花开堪折。

无纺布的门帘就在花开堪折身后,那朵花开的正鲜艳。

跟花同样鲜艳的还有他们的队服,百花的队员们坚持想看孙哲平穿粉衣服,甚至想看到同归于尽,最后全队一起穿着粉衣服出门去打比赛,左边是天麻火腿鸡,右边是美发,背后是ktv,胸口是网吧。

这件队服实在是太花枝招展,以至于初版百花队服从来没有出现在过比赛场地之外的地方。飞机上的行李箱中鸡零狗碎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看最底下一定是那件粉色的衣服。

他们六个就这么活的像个小区广告栏,一场一场的比赛打,直到张佳乐在火车站接到了个电话。

别误会,他们不坐火车去打比赛。感谢贴心的联盟,整个赛季的对战安排都在开赛那天统一下发。也感谢旅游城市空港便利,让他们能自由自在的购买打折机票。

他们不过是坐机场大巴到火车站,然后在火车站转地铁回训练基地。

地铁站里等车的张佳乐在抱怨,他说高铁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不是说南站就在咱们基地旁边吗?

有人随声附和,百花苦高铁久矣。

然而还没等他们抱怨完,张佳乐的电话就响了。百花副队长身兼数职,同时监管战队财政与外交洽谈。虽然一般都是孙哲平和他一起去,但是电话还是留张佳乐的,他昆明本地号码,看起来比较正式。

那个电话很长,长到百花的小伙子们错过了三辆地铁张佳乐才从不那么吵的地方回来。他喜出望外高喊,说兄弟们,咱们要发财了。

第二赛季常规赛过半,繁花血景横空出世横扫千军,一群老板嗅到前景蜂拥而至,张佳乐刚才接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电话。

未来的投资人即将在三天之后抵达美丽的昆明,实地考察一周之后决定最后拨款多少。百花战队为此做了充分的战斗计划,算上公会部一共八个人,两人一组轮流负责接待,吃饭的时候集体出动,他们不能再蹭花开堪折的饭卡了,理工的食堂他们吃够了。

这一周是宾主尽欢,在他们吃完亚热带各大菜系之后百花主场作战。繁花血景杀出一条血路也杀出金银万贯。一群人在拿到嘉华的赞助之前先被招安,在夏休期开始的第一天就鸟枪换炮,拥有了新的训练基地。

搬家那天孙哲平十分仔细的摘掉用免钉胶挂在门上的黄铜牌子,然后在张佳乐的大呼小叫之中放到了柜子里面,只带走了随身的个人用品。

前几天他们集体签了战队的合同,年薪从十万到百万到几百万各不相等。副队长跟队长拿最贵合同二百一十万,然后张佳乐在前打到卡上的一瞬间冲动消费,办了二十年房贷买下了这套房子。

那年夏休他跟孙哲平是在这里度过的,伟大友谊加上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十九岁的张佳乐跟十九岁的孙哲平在客厅窗户前上床,远远的能看见师大校园里一片绿意葱茏。

“你为什么要买这套房?”孙哲平累了,他躺在沙发上不想动,顺便问一嘴。而电脑桌清出去之后张佳乐如愿以偿。他把胳膊搭在麻将机上玩手机,看着光着膀子的孙哲平摇了摇头,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掀开无纺布材质的百花队徽,慢慢的开口。

“说实话,我不知道。”张佳乐这么说着,他手没停,转进厕所去洗毛巾打算拿出来给人擦擦,在哗啦啦水声又开口,这句话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他说现在百花缭乱也不是我的了,我怕我留不住百花。

他这么说着,语气里有一丝悲怆。买下最初的百花的钱来自最初的百花缭乱,在合同上落下名字的那天张佳乐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所以他转头冲动消费,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

可以理解,十九岁的年纪,看见落叶都会流泪。

只是孙哲平并不悲春伤秋,他把自己像一张煎饼一样瘫在沙发上,啊了一声之后不出声了。

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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