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
-----正文-----
六月,六月,不要喊了,我睡不好了。
他说他好热,可我已经快要冻死了,我握着他冰凉的手,问他到底要怎么样嘛,他说,他不想在这里,这里好热,被褥好热,床单好热。
我只能爬起来把他抱了出去,有什么地方会一直很冷很冷呢,我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破诊所走着,突然发现了厨房的冰箱。
冰箱...很冷吧。
我蹲下身打开冰箱下层,把隔板和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了出来,空间足够,如果是只放六月六这小小的身子的话。
“这里,这里可以吗?六月。”我雀跃地问他,他说他很喜欢,要我把他抱进去,我便抱他进去。
冷霜一下覆盖上他漂亮的脸,我问他感觉怎么样,他不理我了,好像很安逸地睡着了。
睫毛也被打上了霜,就好像死了一样。
...啊,不是,就像睡美人一样。
我钻进冰箱里在他发紫的嘴唇上留下一吻,可我不是王子,我的吻没有真爱魔法,所以熟睡的六月六并没有睁开眼睛。
“睡个好觉,六月。”我恋恋不舍地关上冰箱门。
我得把家里打扫一下,之前被常安尔造反弄得一团糟还没收拾,要不干脆叫她过来给我收拾一下吧,都是她搞的鬼。
我刚要拿起手机打电话,却看到地上有一滩血。
谁的血?
我什么时候不小心受伤了吗,没感觉啊...虽然确实会有时候无意识地受伤,但血都掉下来了我怎么会没意识到。
倒也有可能,以前在火车站面前摔了一跤上了火车才被人提醒下巴在啪嗒啪嗒流血,我把口罩摘下来的时候整个口罩都被血染湿了,真是吓人,我自己一点都没意识到。
“得擦干净...”我得去拿拖把来。
可我回到那里的时候,那滩血又不见了。
我眼睛出问题了吗,可是明明看到有很多血...不是一滴两滴那么简单来着,是一滩血。
我眨了眨眼睛,决定不去想这个了,便要把拖把放回去。
我感觉手上沾了什么东西,准备去洗手,忽然看到自己满手都是暗红色的血,甚至是干的,我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什么鬼...演恐怖电影呢...”我甩了一把手上的水,感觉真的背后发寒,没敢抬头看镜子,怕会看到很恐怖的自己。
恐怖电影套路嘛,都懂的。
果然再看一眼又恢复了干干净净、并不稚嫩但保养的还挺好的手。
果然还是要打电话给常安尔...
我恐慌地拿出手机立刻给常安尔打了电话,说“陪我去看看吧,你爸爸的医院。”
她问我发生什么了,我说我开始出现幻觉了,看到怎么也擦不掉的血,还有地上也有血,但是根本就不存在。
“你...没看到其他东西吗?”
“没有了。”
她吸了一口气,说,“可是,你要是把那些事情告诉医生,不就是承认自己杀了孔城...”
“我不会说的。”
“精神科医生可都是为了引导你说出那些心理创伤老说些好话的呢......”
连常安尔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没辙了。
我抛下一句好吧准备挂电话,常安尔突然问我:“七日,你会离开吗?”
我不解,“什么离开?”
“我是说...你会,失去一切后,放弃自己吗?”
她把自杀说得好委婉。
我回答她,“不会,因为我还有六月。”
“啊...还有北山啊...是啊,”她吞吞吐吐地说,“是吧,七日,不会离开我们的,对吧。”
常安尔好奇怪,说的话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
“为什么不舍得我离开呢,明明我那么麻烦。”
“那就再多麻烦一点我...”手机那头传来哭声,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常安尔哭,“不要死,七日...”
一个个的,都好奇怪。
我安慰了一下常安尔,哄着孩子似的,说我不会死,不会离开你们。说真的,常安尔是知道我应付不了哭的孩子才故意的吧,她从来都没有哭过,怎么还学起六月六来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挂断了电话,我又出现了幻听。
有人在叫北山。
我对着空气吵架,说北山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六月六,但是没有人会回我,只有“北山”一直在四周回荡。
然而又有一个声音闯了进来,把“北山”挤掉了,是谁的声音,是谁在喊七日。
“七日...”声音逐渐接近,可我没有后退,因为我开始辨认那声音,开始确认那声音。
是六月六,是六月在喊我。
“七日啊...”
他怎么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他总是不说话,他终于喊我的名字了!
我雀跃地跑出厕所,熟悉的漆黑眸子盯着我,小小的身子用那覆上冰霜的手向我爬开,我兴奋地跑过去想拥抱他,他说着,不要走,不要丢下他,我要去哪里,我说,我不会走,不会丢下他,我哪里也不去。
而正当我拥抱上他冰冷的身子时,他张开干裂的唇,在冰冷的空气中,在我的耳边,说:
“七日,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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