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阿亦永远都这样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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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我经常去见谢猷邢
我放下了心中的疑郁,再加上阿娘沈叔和幸川也越来越忙管不了我,我便时常跑去见谢猷邢。
我有时会带着月琴去为他弹曲儿,这几年我的月琴弹得越发的好了。
我生辰时谢猷邢将他阿娘生前谱的曲整理好送给了我,我接过那个红漆木箱时自然是诧异不肯接受的。但谢猷邢对我说,他自己也不会月琴,曲谱放在自己手里,除了看看也只能落灰。倒还不如送给我,我若得空弹给他听。他能听到他阿娘的曲子,那便是最大的宽慰了。
我听了这话便也只能接受了那些曲子。我拿了那些曲谱,便仔细着将里面大多的乐曲都学会了。里面的曲子大多都愁苦凄凉,我怕谢猷邢听了会难过,便多给他弹那些欢快的调子。
那七十六首里有一曲《惊北游园》,谱的热切浪漫,想是谢猷邢阿娘年少还未经世事艰苦时所作,我听了这曲心中欢喜便也时常弹给谢猷邢听。
除了我给他弹曲儿,其他的大多数的时候谢猷邢都在自己的院子里读着那些我看着是狗屁不通的圣贤书。他读着书,而我便在他的身边看戏本儿,心情好了也帮他磨个墨。有时我看得无聊了,忍不住要与他唠两句,他便笑盈盈的放下书认真的听我说。
奥对了,谢猷邢教会了我认字,要不然就凭我认识的几个字,连《百家姓》都看不明白,更别说画本子了。谢猷邢很喜欢教我写字,他用他那双大手拢在我的手上,一笔一划的教我写。他低下头时,喷薄而出的气息洒落在我的脖颈间,让我觉得有些痒痒。
谢猷邢是个好师傅,学了没多久我便能勉强的读完《三字经》,再没过多久看画本子就不成问题了。
看画本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了,看着别人的生活,别人的缠绵悱恻,别人的爱恨情仇。
我仿佛在谢猷邢院子里那张贵妃椅上生了根,趴在那张椅子上看戏本子是我最爱做的事。谢猷邢见我这般喜欢靠在那张椅子上看书,便也帮我洗些水果,抓些零嘴来。他又在贵妃椅旁放了张小案桌,将水果和零嘴都装在碟子里放在案桌上,这样我想吃时,一伸手便能够得到。
“阿亦可信来回转世之说?”这日他突然这般问我,我放下手中的书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怎么突然问我这话?”
“今日我在父亲书房,他与我提起想要把我娘的牌位放进佛寺里面好生供奉着,受些香火,好来世转生个好人家。阿亦你怎么看?”他也将手中的笔放下,微微侧起头认真的看着我。
这是个什么道理?人在时不好好待着,人去了才还去祈祷那些虚妄的东西。我嗤笑了一声回应道“你们家倒是多些装腔作势的,人死如灯灭,万物归于混沌哪来来世?就算是有来世,你在寺里供上牌位便能转世到好人家,那世上怎么还有穷苦之辈?”我趴在他那张贵妃椅上翘着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罗裙散落堆叠在我的腿间。
“来世之事如此虚妄不可控,还不如在人在时待她好些。等到如今去了还要假模假样做这么些。”我说道。
“听阿亦的话,阿亦是不信神佛了?”谢猷邢笑着问,我继续翻起面前的戏本子不在意的回他“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么些的,不过沈叔信。”
我掂起一颗葡萄,想起沈叔那一米八几的糙汉子做这杀人的营生,家里却摆着从寺庙请回来的开过光的佛像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佛度众生,众生还不是皆苦?不若信自己把握好今生不留遗憾,管他有没有来世也不与我相关了。”
谢猷邢凝视着我,忽然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我看着那笑觉得有些我讲不上来的怪异。他对我说“果然阿亦是最懂我的,来世虚妄还是今生别留遗憾。”他又执起笔在纸上写起来,他一边写一边与我道“我已经拒绝了父亲。”
我听他说的如此强硬又有些担心起来,我坐起身担忧的问他“你不会激怒你父亲吧?那狗屁谢夫人本来就不喜欢你,你再激怒你父亲,你日子会不会更不好过了?”
“不会的”他笑面上显出一丝讥讽“他又怎么会生我的气?那位谢夫人如今也不用再操心这么些事了。”
他这话说的强硬,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谢大夫人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谢猷邢的麻烦了。
不止是谢大夫人,原来我来时还需避着些他人,呆在这里时总是要避着些谢大夫人送到谢猷邢院子里的耳目。如今我在谢猷邢院子里一呆便是大半天,竟然也没有人来打扰,有时还会有人送些零嘴吃食进来也不需我避讳。谢猷邢如今在谢府里的日子怕是真过的好些了。我转头看了谢猷邢这屋子一圈,却发现昨日里我来时他看的书翻了一半盖在那桌面上今天依旧是盖着的。
近段时间都是这样,我走时院子是怎样第二天来时院子便还是那样变动甚小,像是谢猷邢已经不住在这个院子里一样。我迟疑了一番正准备开口问谢猷邢,却看见他笑得像是四月春风,他垂目问我“阿亦你刚刚问我会不会得罪我父亲,是不是担心我?”
我心里颤了颤,全然忘了之前的疑惑“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会儿,又低下头在我耳畔像是诱惑我一般低吟道“我希望阿亦永远都这样担心我。”
我赶忙推开他,他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我。我红着脸下了贵妃椅,假模假样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咳了两声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时候不早了,就要回去了。”
谢猷邢看着我,笑意漫延进他眼眸的深处。他没有挽留我只是笑着说“阿亦回去的路上小心。”
我胡乱点了点头,翻身就上了屋檐一溜烟的逃走了。我跑的快全然没有听见站在窗头的谢猷邢的喃喃
“很快了,很快你便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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