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后来想想，他们的故事大概从这里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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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从爷爷奶奶那儿搬来父母身边快一个星期了，暑假也快要结束，这个夏天好像就要过完了。他父母在城现在混得还算不错，在二环边买了套房，交了首付，现在每个月还着房贷。加上生了二宝，每个月奶粉尿布钱也好大几千，不算有钱。

边伯贤也没想着用他们的钱，平时和他爸妈也没怎么交流过，也就是夫妻两个找他说说话，他哼个一两句就完了。本来就是想和好久没见的小孩儿熟络熟络，看他不怎么愿意，他们也就不费时间了。

边伯贤觉得烦，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就是有种背井离乡的感觉，他根本不想融入这片环境。他也不和他弟弟亲近，因为不把他们当成亲人。

这儿不是他家。

他想回家。

边伯贤从出来之后就想的这件事儿，他们说的都没错，能在父母身边上个好点儿的学校对他没坏处。以后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就回去孝敬爷爷奶奶。

边伯贤挺绝的，喜欢的人就是喜欢，满心满意就是要对那人好，比如他爷爷奶奶。不在乎的人就是不在乎，哪怕再亲的血缘关系都能当成不怎么熟的亲戚，比如他爸妈。

他来这边以后就打算找份儿兼职干干，趁暑假还有一点儿尾先干着再说。等到了开学再找老板调济一下时间，实在不行少拿点儿钱。

他不能什么都靠父母。

他还是怕的，他们能说出现就出现，指不定什么时候说消失就消失。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很有钱，自己打理好自己用钱的地方，也算是给家里缓解一下压力。

起码他爸妈能少管他一点。

再长大一点就好了，就再长大一点。

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边伯贤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打上了零工，每天端端盘子刷刷碗什么的，活儿不算重。一天还能拿个百八十块钱，一个月一结，挺划算的了。他和老板说好了，等开学了以后就只能放学之后再来，周末时间还和放假时候一样。老板人也挺好，答应他工资还和原来一样。边伯贤爸妈也知道这事儿，想着孩子锻炼锻炼总是好事儿。

他们不知道边伯贤想了些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理解。

他们以为他们以为的就是他们以为的。边伯贤一直这么觉得。一直到后来他像逃一样搬出那个家，他都没奢望过父母能理解自己哪怕一点。他们那么久的相处没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一点点，反而越来越像陌生人。

今天是边伯贤暑假打工的最后一天，他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去学校报道了。他和爸妈说好了，他住校，申请的两人间，本来说没空寝室了，这两天又说行了，边伯贤还挺高兴的。

他和他爸妈说的是为了节省点儿时间，其实他就是不想回去。

他也不能说，他对父母没有不满，他们给自己伙食费，帮自己交学费，甚至对自己还算关心备至，至少现在是这样。

但他别扭。

出来好些。

边伯贤正擦着杯子上的水渍，正打算去趟厨房看看有没有活儿能干的时候，听见门响了几声。有几个客人来了，边伯贤打算先招呼客人。

朴灿烈下个学期就升高三了，这个暑假过的很忙，学校一直在补课，一直到今天才放假，明天再休息一天就报道了。所以他想着找同学们出来玩一阵儿，也算最后一次放松了。

他学习挺好，快升高三了压力也不是特别大。紧张还是紧张，总归心态还挺好的。他今天约同学们去看了场电影，武打片儿，打得挺激烈的。他们看得也开心。

出了电影院就打算喝点东西，朴灿烈就带着他们随便找了家咖啡厅准备坐着聊聊。

一进门就看见了边伯贤。

边伯贤后来想想，他们的故事大概从这里就开始了。

这之后，就是漫长的十二年。

那一年他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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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醒的很早，他平常不会在七点钟之前醒来。但是今天挺奇怪的。

他梦见了很多东西，但是他不记得了。和他的每一个梦一样，他猜自己大概是梦见好多年前。因为他记得梦里有朴灿烈。

朴灿烈占据自己青春多少年。

边伯贤拿手抹了一把刘海，有点儿迷糊。从床头柜摸来手机进行日常冲浪，他是一个关注国家大事的成熟青年。但是今天比较早，所以边伯贤没有着急看新闻时事。他打开微信，点进“追光”这个人的聊天页面，还是昨天的“晚安。”

边伯贤很满意。今天心情好像还可以。

他刚准备关掉微信界面，突然看到上面那个小长条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边伯贤就没接着动作。他等了十秒钟，那一行字都消失了也没看到新消息。边伯贤撇了撇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什么时候，那么亲密无间的人，也变成现在这样开口需要句句斟酌的关系了。

可是边伯贤忘记了，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在他非常非常喜欢朴灿烈，但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信息输进去又删掉，删掉了再输入。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朴灿烈和他当初那个样子有多像。

疯狂热爱，肆意澎湃。

但我怕吓跑你，所以只敢一点点泄露爱意。不敢叫你知道其实你看到的每一点涨起的潮汐，都是我发动一整个月亮交给你的伴手礼。

连同我的心一起。

过了两分钟，边伯贤就盯着那行字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终于跳出来一条消息。

追光：早上好，您吃了吗？

边伯贤有点无语，真的。

边伯贤：早上好，没吃呢。您呢？

好一个精彩的回合。

追光：我也没吃，要不咱一起吃点儿？

边伯贤：行。吃什么？

追光：吃好吃的，我到你家楼下接你吧。

除了一开始的“吃了吗”打得异常艰难，后面的天聊得都很顺畅。边伯贤看着朴灿烈回的这条消息，甚至觉得他估计从聊天开始的时候就想好了接下来的流程。

边伯贤没猜错，朴灿烈就是这么想的。

光：七点四十。

这是在约时间。

他知道朴灿烈能懂。

边伯贤有个小怪癖，他总是喜欢在定时间的时间往整点或者半整点的后边儿推十分钟。比如六点四十，五点十分什么的。

朴灿烈看到他的消息，就觉得一切都没怎么变。

五十分钟，边伯贤给自己留了很多时间。平常约人一般只留二十分钟。嗯，还是搞特殊化。边伯贤有点想叹气。

按理说，见失踪多年的老情人难道不是该惊慌失措要死要活吗？为什么他们两个这么平淡？平淡的第一天重逢第二天就要勾肩搭背一起吃早点了？

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解不了，边伯贤就不打算思了。洗漱完之后走到卧室，看到对面房门开了，李越从里边走出来。问了一句：“起夜啊哥。”然后走到卫生间把门儿关上了。

边伯贤挑了下眉毛摇摇头走进屋里。

这哥们儿睡的神智不清，估计上完厕所还得睡，这对他来说就是起个夜，睡到十二点都不过分。李越今天没早班，不用早起。

正好省的解释自己这么一个从来不去外面吃早饭的人突然起大早出去吃早点。

边伯贤拉开衣柜门，拿手指拨了几下。现在天儿正热着，正是穿着t恤的时候。边伯贤这种奔三好青年早就不穿花里胡哨的衣服了。他以前就不喜欢，现在更是一水儿的白t，黑色的都少，大夏天的穿着烧的慌。也就平常在店里忙的不行了套一下，防止身上沾了汤汁底料什么的。

他随手拿了一件不常穿的t恤出来，看着挺新的。右胸印了一个小小的“Babe”，边伯贤随便套上身，穿了条牛仔裤就打算出门了。

边伯贤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二十，离约好的时间差二十分钟。他晃悠着下楼，打算等一等。其实边伯贤有点好奇，到底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哪儿工作住哪儿的呢？

世界挺大的吧？

找人挺不容易的吧？

我以前找了你那么久啊。

还不是没找到啊。

边伯贤再次停止思考，因为不得其解。

他走出单元门，一打眼就看见朴灿烈跨坐着小电驴停在绿化带旁边，他没发呆也没玩手机。他就一直盯着单元口，所以边伯贤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边伯贤。

朴灿烈觉得很好。

边伯贤走近他，打量他一眼，看着车后面挂着的头盔就摘下来带上了。左腿一跨坐上了后座。坐稳了以后他才说话：“走吧。”

他都没问去哪，就拽着朴灿烈两侧的衣服。边伯贤和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的指节感受到了朴灿烈的体温，他突然发现朴灿烈也穿了一件白色t，背后印着一行字。

I Don't Care.

Babe.

去哪儿？

我不在乎，宝贝。

挺好。

反倒是朴灿烈先开口：“带你去吃豆浆油条。”

边伯贤点点头：“好。”

这是绝配。

朴灿烈骑着小电驴，后座上载着他心爱的人，夏日清晨的风燥燥的，不够凉快，也不辣脸。他吹着风，有种想要哼歌的冲动，他低低地唱了两句。

边伯贤也唱了两句。

“喝纯白的豆浆 是纯白的浪漫

望着你可爱脸庞 和你纯真的模样”

那一天，边伯贤和朴灿烈到了一个普通的早点铺，点了一大桌东西全部吃干净。他们没有人提起从前，但是他们都像是回到从前。

“伯贤，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朴灿烈一口气喝了半杯豆浆，凑到边伯贤耳边小声说，他们之间仿佛又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啊。”边伯贤哼着。

“我啊，是个很没出息的人。”

“我啊，喜欢一个小孩，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他。从一开始，到最后，我都没有透露出比他更深的爱意。那个小孩应该觉得我对他的喜欢，还不如他对我的十分之一吧。”

边伯贤没有说话。

“但是他错啦，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朴灿烈突然把头缩回去，靠在椅子上。

边伯贤突然就想哭。

“我从一开始就带着爱他的使命靠近他。”朴灿烈不再小声说，他用正常交谈的音量陈述这件事。

声音不大，但是边伯贤从一整片嘈杂的声音里面清楚听到他说话。

“我是个间谍。”

非主流，边伯贤面无表情地想。

他面无表情，但是泪流满面。

朴灿烈顿了一下，他接着说。

“我的任务是，盗取他的心。让他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你知道为什么花店的名字叫凹凸吗？”

边伯贤用手背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我就像凹凸二字啊。”

“你嵌入我的生命，你契合我的灵魂。”

“我还爱你，我一直爱你，我永远爱你。”

“边伯贤。”

“我从不放弃爱你。”

操你妈。

边伯贤在心里无数次咒骂，终于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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