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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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怎么在这？”高英杰听了他的问话脸上腾一下烧起来，连忙避开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王杰希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看自己拿着的书和笔记本:“放学回家，路过这里。”他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年轻人，“你呢？”

大概是照相机里人像总会失真，即使在屏幕里已经看见过高英杰很多次，见了真人还是觉得不同。

年轻人比电视上看起来瘦的还要厉害，原本合身的衬衫此时在风雨中显得空荡荡，但个子却一下窜了很高，现在王杰希需要微微仰头去看他了，心下感慨年轻人还是年轻人。

王杰希的房子买在了微草附近，他很难说清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做下这一决定的。甚至每一次乘车路过微草附近时他都会格外紧张，像是在期待什么，但是当真正实现的时候——王杰希注视着面前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心中是一种满足的平静。

因此他很自然地问道:“一起吃个饭吗？”

这几乎算是拯救高英杰于水火之中了——年轻人当时正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找个借口多待一会儿。

于是他立刻应了下来，眼睛难得弯成道月牙，要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王杰希手里的伞——

他握住了伞柄，王杰希握住了他的手。

或许那并不能算得上“握”，高英杰只感觉掌心中是还犹带体温的伞柄，王杰希的手轻轻附着在手背上——他温热的掌心沾着雨水，肌肤和肌肤隔着这浅薄的湿意相贴，几乎有种怪异的亲密。

高英杰立刻感觉脸上刚被寒风压下去那股热意有了燎原之势，并且罕见地感受了一下在赛场上也没有体会过的大脑宕机。他几乎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俩人相触的肌肤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直到王杰希放开了手，他才惊醒一般发觉已经到了。

这一片离微草不远，附近的餐馆当初几乎都被队员们吃了个遍，王杰希就凭印象选了一家离得不远的面馆。

室内的热气迎面而来，几乎有若实质，秋雨带来的潮湿寒意立刻荡然无存了。王杰希利落地收了伞走在前面，完全能独当一面的高英杰此时又好像变成了那个年轻的后辈，安静地跟在王杰希后面，略长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抚过刚才撑伞那只手的手背。

“想吃什么？”王杰希看起来十分自然，一页一页翻着菜单抬头问高英杰。

“都行。”高英杰略微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们坐的是双人桌，附近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情侣搭配。

至于他们这一桌……他抬头望向对面正认真翻着菜单的王杰希，灯光在睫毛下落下片浅淡的阴影。

他们都熟知对方的口味，因此王杰希也没再推脱，点了高英杰来这家常点的面，然后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望了过来。

虽然王杰希一路上都是一副正经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但其实心里也直擂鼓。

面前的年轻人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一下子安静下来。

“队长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王杰希稍微怔了一下，“……挺久之前，毕竟大学重修都有一段时间了。”

“退役……感觉怎么样？”

闻言，王杰希抬头望过去，年轻人的目光专注地注视着自己，一如往常炙热的眼神里写满了关怀。

因此游刃有余的王杰希难得沉默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适应的还不错，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高英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那压抑许久的汹涌感情就像找到了出口，一股脑地要冲出来，那个梗在心口的问题也呼之欲出——

但被端来面的服务员打断了。

他只好接过碗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在蒸腾的热气中重新收拾好自己异样的心情。

他原本想问，你有没有想我。

或许是熟悉的饭菜起了作用，两人逐渐找到了以往那样自如的相处方式、甚至更加自然。王杰希不再有所谓队长的身份作隔膜，平和地向他讲起退役之后的有趣见闻，嘴角还带着笑意，熟悉得就像重逢的老友。

临分开时时间还不太晚。王杰希看了一眼手表，正要开口的时候反被年轻人抢了白。

“我送您吧。”高英杰又戴上了口罩，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语气近乎是请求和期待的。

如果遵从本心，王杰希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他垂头望着水洼里映着的街边灯光:“好。”

出乎高英杰意料的是，王杰希住的地方离微草相当近。他近乎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杰希身边，看他熟稔地打开门、按亮了整屋的暖光，然后回头对自己笑着说:“进来吧。”

房间布置很简洁，都是日常用品，但一个人住的话近乎有些空旷了。

高英杰拘谨地抱着那个小箱子坐在沙发上，扒开盒子准备把月饼给王杰希留下来一点。

王杰希放好伞之后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好就瞧到年轻人专注地挑选着手里的月饼，翻来覆去地端详，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意识到马上到中秋了。

高英杰把挑好的月饼放在桌子上，临走前又近乎贪婪地注视了王杰希一会儿——像是要把他的轮廓细细描摹下来一样。“我要走了，队长。”

“拿着这个。”

高英杰错愕地看到他递过来一把钥匙， 穿着家居服的王杰希身上几乎一点队长的影子也没有了，他的发梢在暖黄的灯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辉，微笑着说:“家门钥匙，也可以带他们过来玩。”

或许是王杰希家热气太足，连料峭寒风都吹不下去高英杰脸上的热度，以至于高英杰在回微草的路上时还是懵的，只有掌心里那枚钥匙硌得人清醒。

王杰希就站在窗户前看他离开，看路灯下年轻人撑着伞低头慢吞吞避开水洼的模样。

他不知道高英杰会怎么理解这把钥匙，但他很清楚这对他自己意味着什么。王杰希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赛程表——

时间确实还太早，挑明这件事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机会。

高英杰在之后的时间里总是想起那次短暂的见面，想起充满生活气息的、抱着大学课本像个学生一样的王杰希，也想起他那天说过的话，甚至频繁梦到以前的事。

在餐桌上他们非常有默契地都没有提起关于战队和比赛的事情，仅仅就像一对分别了一段时间的朋友，轻松地聊起关于对方的事情。

王杰希笑着讲方士谦在国外很受欢迎，他就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队长是不是还单身。后来话题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他身旁那一盒月饼上，王杰希就像以往还在队里时那样注视着他，然后很认真地说:“你瘦了很多，英杰，你得多吃点。”

然后他低下头去用筷子有些费力地和碗里的半个煮鸡蛋作对，语速很慢又很清晰地说:“你很优秀，但不能太勉强自己。”

高英杰突然觉得眼角被面汤的热气蒸腾得有些湿润， 王杰希从前就说过很多类似这样的话，直到现在，自己仍然需要他来宽慰。

不过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迷惘突然有了散去的迹象，他发觉自己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坚强，他和微草都仍然存在着很多问题，强撑着是没有效果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盯着王杰希靠近后颈处的翘起的一绺头发。

路还很长。

王杰希暂且还不知道年轻队长的心理变化。虽然他们住的地方几乎只隔了两条街，但仍然算得上是异地，毕竟他见到高英杰的方式就是通过最新场的职业联赛。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次见面之后微草的变化——从积分榜上可以很明显的体现。

微草在第八轮后的几场比赛中都发挥平平，但最近一改颓势，逐渐适应了越来越紧张的比赛节奏和针对性打法，最近几场比赛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积分榜上的排名也有所上升。

至于王杰希本人，也在最近确定了结束学业之后的职业发展。

“我打算开家书店。”王杰希在电话里这样对家里人说道。

不得不说，魔术师在任何方面都很有行动力。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他已经看好了店面，甚至基本敲定了租房合同，所谓书店的位置就在他房子的楼下，门面小得几乎算不上一个书店，更像一个报刊亭。

但王杰希确实很认真地在准备，他大哥看着已经相当井井有条的一切时，最终也说不出阻挠的话，只能颇为无奈又蛮不讲理地告诉他，“但是你不能不上班。”

他原本想把王杰希拉去公司工作的，但目前看来，办公地点可能要换一换了。

书店最终按照王杰希本人的意见装修的焕然一新，不过或许出于私心，门面仍然保留了原来的深绿色。

但鉴于王杰希还有课业没完成，于是看店的工作暂由相邻服装店老板的女儿代劳——那姑娘恰好是个微草粉丝，不过不是义务劳动，工资仍然照发。

结账的柜台就在靠门的地方，墙上开了扇玻璃窗——坐在柜台里向外能看到街角的路灯和夕阳，以及不算太远的地方，一栋高楼上醒目的微草队徽。

书店外还设置了一个小的显示屏，偶尔会放职业联赛的直播或者录像，当然是微草的偏多。

晚上就是王杰希看店，他过去交接班的时候总能看见那个姑娘在吃对面那家餐馆的螺蛳粉，怀里还抱着王不留行的周边抱枕，因此它清洗起来总是不太方便。

后来熟悉之后，那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王杰希:“我是微草战队的粉丝。”

“我知道。”王杰希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准备给自己叫个外卖。

“……但是我更喜欢高英杰一点。”女孩的脸红得有些像窗外的夕阳。

“这有什么。”王杰希笑着对她说。

我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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