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破镜重圆
-----正文-----
郑云龙又把自己唱哭了。
阿云嘎抱住他的时候,他的情绪还停留在舞台上,然后拿着首席卡下台,他太累了,一句话都不想说,偏偏导演组又让他上去独唱。
他到底是个天生的演员,即使自己觉得狼狈不堪,甚至想要落荒而逃,照样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录制什么时候结束的他都有些不记得了,回过神来就已经在酒店的阳台上,烟头掉了一地。
郑云龙试着清了清嗓子,好像有把沙子一样难受,干脆嘶哑着唱出了一句带着破音的“你可以去找新的恋情——”
我明明已经不留一点音讯了,你为什么还没有找新的恋情?
阿云嘎,你个傻逼——。
一
工作的时候碰上前男友怎么办?
要和前男友同吃同住就差同房待三个月怎么办?
郑云龙反正是说不出来,破罐子破摔,都是前男友了还能怎么办,当初自己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郑云龙既不能穿越回几个月前扇自己两个耳光,也不能冲上去扇阿云嘎两个耳光,几年不见阿云嘎沧桑了好像几十岁,郑云龙借着墙壁照了照自己,完美。
最好的应对前男友的方式是什么来着,就是让自己更优秀,让他后悔,然后挥挥手再见我的朋友。
去你妈的朋友。
郑云龙趴在床上用头撞枕头,恨不得给自己撞出个失忆,恨不得剁了自己熟门熟路往阿云嘎身上搭的手。一见面一句老同学就让自己措手不及,郑云龙眼睛当时就红了,他忍不住骂自己贱,分了手,除了老同学,还能是什么?
三年了,郑云龙,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六年前他们大学毕业,郑云龙与阿云嘎在毕业大戏上一吻定情,最熟悉的人都知道。主要是他俩那黏糊劲儿,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这条路太难了,大家都希望他们过得长长久久,又希望他们早日结束。可真的结束了,又总有那么一点意难平。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好梦易醒,醒来徒伤悲。
郑云龙是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夜晚离开的,地面上都是积水污泥,天空倒是漂亮的很,郑云龙没有心情看,他拖着行李箱,把钥匙留在了鞋柜上。
他到现在都记得,他和阿云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累了。
二
他真的很累了,阿云嘎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上了心,郑云龙脾气直脑筋也直,认准了一条路就不知道回头。他知道阿云嘎吃过的苦,就想给他更多,可感情的事哪里有补偿这一说,他的爱意太汹涌,让阿云嘎喘不过气。
阿云嘎十分认得清现实,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毕业那年他进了北歌,铁饭碗包户口,郑云龙原本有更安逸的职位,但是他能毫不留恋地辞职,说我要演音乐剧。阿云嘎想劝他,又说不出口,郑云龙做了他想做不能做或者说做不到的事,他没理由去苛责,他甚至有些羡慕他的冲动。
拥挤的出租屋里,他们抱在一起取暖,黑夜中郑云龙的眼睛闪闪发亮,像草原上的星空。他就在星光里,听郑云龙讲理想讲未来,郑云龙是飞蛾扑火,而他贪生怕死。
阿云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郑云龙说过,他想要个家,或许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渴望,被郑云龙捕捉了情绪。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郑云龙的共情能力强的可怕,包括对周围人情绪的感知。阿云嘎的心情从来都瞒不过郑云龙,以前郑云龙看破不说破,在一起之后,他没有办法隐瞒了,郑云龙会盯着他,直到他坦白。
阿云嘎也很累了,他是个成年人,是个有后顾之忧的成年人,没有办法像郑云龙一样谈理想谈爱情,他必须现实,而现实让他疲惫,他甚至还要强打精神去应对郑云龙。他不能露出负面情绪,不能悲伤不能愤怒,郑云龙的体贴让他害怕。
他也想有自己的空间,可以独自消沉悲伤消化那些白天的无可奈何。
阿云嘎在采访的时候被问起对另一半的想法,他规规矩矩地答,希望对方体贴温柔,能照顾好这个家,能让他感觉到温暖。
郑云龙看过他每一场采访,他们的关系不能宣之于众,小心翼翼的活在阳光之下的夹缝里。
郑云龙想让他感受到家,他学着替阿云嘎打理家务,为晚归的他做一碗热汤面。但他被娇养了二十几年,他什么都不会,他做的一塌糊涂乱七八糟,阿云嘎常常在吃完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后还要面对厨房的满地狼藉。
一次两次是情趣,次数多了是折磨。
他有应酬有通告,录到凌晨回家,郑云龙蜷缩在沙发上等到睡着,桌上是冷透的饭菜,灯光是亮的,也是暖的。但郑云龙依旧不会照顾自己,他在沙发上睡到着凉发烧,又不管不顾地去排练去演出,阿云嘎要哄他吃药,要忍受他病里的小脾气。
年少时的爱情,奋不顾身。
也不得好死。
三
今天的采访郑云龙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过他在镜头前一直懒洋洋的,阿云嘎挨着他坐下来,郑云龙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有什么业余爱好吗,在日常生活中?”
“做饭。”
阿云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发现这几年,你变了很多哎。”
郑云龙也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阿云嘎心里警铃大作,郑云龙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没有什么好话。没想到郑云龙又看了一眼镜头,缓缓地垂下眼帘,盯着手指发呆。
“我变的地方,多了。”
采访结束后原本大家一起吃饭,出门时阿云嘎没看到郑云龙,问了一句,反倒是王晰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不舒服,回去休息了,你不知道?”
阿云嘎哑了火,郑云龙生病了,居然要别人来告诉他?阿云嘎心里切实地空了一块,他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郑云龙真的不属于他了。
阿云嘎是个豁达的人,同时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这源于他幼年的经历,他失去的太多了,不敢相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对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在意。郑云龙想给他要的安全感,不断的让他确认,自己一直在,一直陪着他,阿云嘎攥住他的心脏,不肯放松一星半点。他不喜欢郑云龙演出结束后去喝酒,也不喜欢他在返场时和观众互动,甚至不喜欢他在台上对别人大献殷勤。
他总是吃醋,总是在夜晚磋磨他,逼着郑云龙哭喊我是你的才肯给他解脱。郑云龙出门会交代的一清二楚,和谁做什么几点回,迟一点阿云嘎就在家里正襟危坐地等他。郑云龙不敢说谎,被揭穿后阿云嘎会和他冷战,郑云龙只得服软,他怕极了阿云嘎冷着脸的样子。
郑云龙以前被问过一个问题,音乐剧和阿云嘎,你选哪个?他当时大笑,说阿云嘎也爱音乐剧,他选音乐剧,就有了阿云嘎。
郑云龙是真的爱他,爱到为了阿云嘎学着做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为了他拒绝了无数的聚会饭局,为了他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郑云龙也是真的怕他,阿云嘎冷着脸的样子很严肃,嘴角向下,眼神凌厉,就像他曾形容过的,草原狼。阿云嘎一定是那只狼王,他深邃的眼睛冷漠地审视着你,如同看待猎物。郑云龙害怕他这样的神情,他的拥抱,亲吻,全都得不到回应,阿云嘎像一尊雕像,不推拒也不接受。
他卑微地跪下去,咬开他的拉链,然后卖力地让那巨物在自己口中释放。他甚至顾不上擦一擦眼泪,抱着阿云嘎的大腿说,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你会害怕你的爱人吗?
四
你会害怕你的爱人吗?
郑云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他蜷成一团,他讨厌生病,讨厌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总会让他回忆起很不愉快的过往。他其实是害怕生病的,硬撑着去排练很难受,阿云嘎也会不高兴,但阿云嘎会照顾他。
他害怕阿云嘎不高兴。
我大概糊涂了,郑云龙想,我死了都和阿云嘎没关系,管他高不高兴。
有人在敲门,郑云龙从被子里爬出来,露出一颗睡得炸毛的脑袋,很不高兴又克制地问,谁呀?
没人回话,郑云龙脑子里嗡的一声,操,是阿云嘎。
阿云嘎还在敲门,郑云龙答应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了动静,他没听到脚步声,锲而不舍地继续敲,敲到其他房间探出头又缩回去。
郑云龙脑子里的筋突突地跳,和敲门声愈发同步,他向天竖了个中指,光着脚很用力地跺在地毯上,一把拉开了门。
“干什么!”
他眼周泛红,水光潋滟,头发也翘着,一手扶着门一手撑着门框,显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你发烧了。”
郑云龙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我发烧了,阿云嘎你怪厉害的。
“有事?”
阿云嘎皱起眉,嘴角向下紧紧抿着,他皱着眉,像看着闹脾气的小孩,满脸都写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郑云龙被他这么一看,条件反射地手抖,他的脚趾勾着地毯,然后猛地一甩头瞪他一眼,用力摔上了门。
然后他转身靠着门滑坐下来,仰着头喘了几口气,笑出了声。
真他妈爽。
郑云龙背着他去参加了怪医的面试,他的挣扎,不安,畏惧,义无反顾,都在舞台上成了他的一部分,他通过了男主角的面试。
阿云嘎知道之后当然是暴怒,他怎么可以私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想要离开,你想要逃走吗,你的爱是骗人的吗?郑云龙看着他,拉住阿云嘎的衣角,不断地摇着头。
“我只是接了部剧,演出结束我就回来了。”他仰着头,眼睛里星辰闪烁。“以前我也有很多巡演,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你——”
阿云嘎甩开了他的手。
郑云龙跌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雾气缭绕,汇聚成一颗一颗水滴,慢慢地滑下来。他和阿云嘎对视,看着面前这个被愤怒冲昏头的男人,他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你。”
阿云嘎的嘴唇动了动,郑云龙变得不一样了,究竟是哪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他心里蓦地生出一点恐惧,他看着郑云龙,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竟然被郑云龙的眼神逼退了。
“你不喜欢我去聚会,我就不去。你不喜欢我喝酒,我就不喝。你不喜欢我和观众互动,我就不下场。你说你想要有人等你回家,多晚我都等,你说你希望有人为你洗衣做饭,我就学着做,你在床上不知轻重,我从来没反抗过。”
“阿云嘎,我那么喜欢你,从大学到现在,我一直都爱你。”
阿云嘎嗓子发紧,他想说我也爱你,就是因为爱你,我才想留住你。他说不出来,因为郑云龙慢慢地擦掉眼泪站起来,不轻不重地说。
“分手吧。”他的眼睛含泪的时候十分漂亮,声音平静。“我累了。”
五
阿云嘎爱不爱郑云龙呢,他当然爱,爱的胜过一切。他想把郑云龙攥在手心里,想把他护在羽翼下,甚至想把他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
郑云龙和他提分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前一刻郑云龙还在告白,怎么会突然分手呢,他只是在闹别扭罢了。然后郑云龙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原本的暂别成了一去不回。
阿云嘎直到怪医来北京巡演的时候,郑云龙没有和他见面,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不是吵架不是冷战,是真的分手了。
阿云嘎吃了个闭门羹,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郑云龙白天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生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都会红着眼睛和鼻尖,用格外湿润的眼睛带点委屈地看过来,软着嗓子腻在自己身上说不舒服。
他想起郑云龙干裂的嘴唇。
郑云龙居然变了这么多。
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生病了谁来照顾呢,他会向谁撒娇呢。这个问题不能细想,阿云嘎把自己堵得够呛,他没资格再去敲郑云龙的门。
连郑云龙生病了都是王晰转述的。
二十分钟后站在郑云龙房间门口的王晰一头雾水,他拿着阿云嘎塞给他的一袋药,敲响了郑云龙的房门。
没人回应,王晰一边想着阿云嘎为什么不自己来,一边猜测郑云龙是不是烧糊涂了起不来床,他锲而不舍地敲了五分钟,敲到走廊里探出一群脑袋又缩回去。
“阿云嘎你他妈有完没——晰哥?”
郑云龙局促地拽了拽衣角,抬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都撸到脑后去,僵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晰哥,我刚才睡着了,您别见怪。”
王晰看着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就觉得牙花子疼,这俩人到底有什么猫腻,要他夹在中间找膈应。
“我给你拿点药。”
郑云龙满脸疑惑,还是接了过去,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笑。
“晰哥放心,我不会耽误进度的,谢谢你的药。”
王晰敷衍地点了点头,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就回了房间,走廊尽头杵着一个阿云嘎,王晰看到他就头疼。
“你和郑云龙,怎么回事?”
阿云嘎见他空着手回来,十分恳切地说了声谢谢晰哥,留王晰一个人享受夜风。
再掺和他俩我姓倒过来写!
六
在离开之前,他们都以为自己离不开对方,也以为对方离不开自己。他会冷吗,他会孤单吗,他在夜里会思念我吗?
郑云龙擦干眼泪跑到上海,孤零零的住在酒店里,哭了半宿,后半夜喝了酒,抽完了一包烟,然后天亮了洗把脸去剧组报到。
他眼睛通红脸颊苍白,看起来十分神似男主角后期人格分裂的模样,他的平行卡,刘令飞把他打量了好几回,忍不住对他说不要太拼注意休息。郑云龙抬头对他咧嘴一笑,笑的他背后瘆得慌,而低下头的郑云龙又像被遗弃的大型猫,委屈,且凶。
他白天在剧场燃烧自己,晚上回到出租屋里黯然神伤,他不许自己再去想阿云嘎,怕自己承受不住思念。再切肤的痛也有愈合的一天,他浸泡在酒精和烟草里,渐渐回忆不起阿云嘎的味道。
郑云龙想,他终于戒掉了阿云嘎。
他百毒不侵,他无所畏惧,他在台上就是光,是世界之王,他拥有全世界。病痛是属于下了台的肉体,他的灵魂在舞台上熠熠生辉。他上一刻还在剧烈咳嗽,呼吸烫手,踏上舞台他就是另一个人。谢幕后他回到后台,汽灯照得人眼睛发花,郑云龙摸索着去换衣服,然后听到嘈杂的大呼小叫。
在医院醒过来的郑云龙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晕过去了。
“大龙,你太逞强了。”
郑云龙抿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曾经有人用嗔怪又宠溺的语气说:“大龙,你太娇气了。”他一笑就扯的嘴唇痛,然后渐渐地疼痛发现他是有知觉的,开始攻城略地。
“我没事,明天还能唱。”
刘令飞很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帮他买了份粥才离开,第二天郑云龙果然又上台了。这次他攥碎了一只试管,直到散场血都没有止住,刘令飞拉着他去医院,郑云龙不去,手指掐住伤口两侧一挤,合拢的伤口被掰开一条缝,郑云龙借着灯光看到里面有东西反着光,喊刘令飞给他拿把镊子来。
刘令飞吸着凉气,看郑云龙扒开自己的伤口,把泡过酒精的镊子探进去,拨了两下夹出一块碎玻璃。
“大龙,你不疼的吗?”
郑云龙用消毒水洗伤口,然后从道具箱里翻出一卷绷带给自己缠上了。
“疼啊。”他满不在乎地回答,穿上外套催刘令飞出门。“那又怎么样呢。”
怕疼,就不疼了吗?
郑云龙排练的时候绊到电线从舞台上摔了下去,手正巧抓了一把支架,被铁片划出一条伤口。他立刻爬起来用另一只手接住流下去的血,快步往洗手间走,同组的蔡程昱吓的有点懵,大呼小叫地喊着大龙哥追过去。
他刚跑下舞台,另一边候场的阿云嘎已经追上了郑云龙,王晰在背后喊他,菜菜,你别掺和了。
铁片生锈,郑云龙决定还是去打一针破伤风,他冲掉手上的血,从镜子里看到阿云嘎沉着脸盯着他看。
郑云龙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扯了几张纸巾把伤口一压,对他微微一挑眉。
“我去打一针,你和晰哥先练,让菜菜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我陪你去。”
郑云龙回他以一个十分冷淡的眼神。
“不用。”
阿云嘎排练的时候频频失神,蔡程昱坐在下面,小孩显然也在走神,王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愁的脑仁疼。
医院很近,郑云龙很快带着一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回来了,蔡程昱赶紧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十分担忧地看他。
“大龙哥,很疼吧。”
郑云龙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他喜欢蔡程昱,小孩儿年轻,优秀,坦荡真诚,他不介意和他亲近一些,就像亲近一个小动物。
“就划了一下,不疼。”
阿云嘎在不远处咬着牙低下头,他看着郑云龙带着笑安抚小孩,用脚尖死命地捻着地面。
他最怕疼了,郑云龙那么怕疼,那么爱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想到怪医剧组的访谈节目,郑云龙轻描淡写地提起自己带病演出和捏碎试管的事,他不邀功也不卖惨,平静的像习以为常的小事。
他受过多少伤,忍了多少痛,才能像今日这般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还能露出明亮轻快的笑容。
七
郑云龙演出结束之后又赶回场地录制,连轴转了四十个小时困的实在睁不开眼,上一场他们整组首席全军覆没,现在要争取公演名额。
他太困了,两地奔波加上连场演出,让他在录制现场的阶梯座位上就睡了过去。他个子高,脖子悬空,睡得十分难受,灯光一打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流。
“龙哥,你靠着我睡吧。”
蔡程昱本来就坐在他身边,见郑云龙困的可怜,没多想就让郑云龙靠在自己身上,他把手臂垫在身后的靠背上,让郑云龙枕上去。郑云龙困的近乎死机,被蔡程昱一搭就往他身上倒去,拍到就拍到吧,郑云龙想,我要死了。
郑云龙是睡着了,阿云嘎盯着蔡程昱的手臂,眼都不眨一下,换了别人早就被他盯的全身不自在,偏偏蔡程昱好像感受不到他的不满一样,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金色男高音压的十分低,用气声提醒阿云嘎:“嘘,龙哥睡着啦。”
阿云嘎活生生被嘘出心梗。
整场录制郑云龙都十分不在状态,用个词来形容就是灵魂出走,他太累了,试唱的时候几乎是一塌糊涂,情感和音准都没抓稳,再加上档期冲突,理所当然地做了替补。
郑云龙唱完又回到座位上,蔡程昱活动着发麻的手臂,见郑云龙过来又把手搭在靠背上让他枕。
他多看了几眼蔡程昱,心软的不得了,摇了摇头让他把手放下。
“哥,我喜欢听你唱歌。”
郑云龙揉了揉他的发梢。
“你唱的特别好。”
蔡程昱被夸奖了就笑得很开心,郑云龙被带着勾起嘴角,完全没有注意到阿云嘎脸色难看的要拧出水。
郑云龙坐了一会,又开始犯困,阿云嘎看了他一眼,上台和钢伴商量两句,自己坐下来弹唱。
他唱的是《生命的故乡》,这首歌他唱过很多次,大部分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唱给郑云龙一个人听。有时候用汉语,有时候用蒙语,郑云龙喜欢这首歌,每次生病都缠着他唱给自己听。
前奏一起,郑云龙就下意识握紧了手,他抿着嘴唇看向阿云嘎,因为疲惫他的眼睛满是血丝,现在含着眼泪,看着阿云嘎的眼神生生让人心生回避。
阿云嘎不避,他看着郑云龙,他的眉眼深邃,深情或是冷酷都轻而易举,现在他无比温柔地看向郑云龙。
郑云龙情不自禁地低声哼唱,他太熟悉这首歌了,每次外出巡演,他都听着这首歌的录音睡觉。
包括他刚留在上海的那段时间。
阿云嘎结束了最后一个高音,郑云龙的眼泪啪地掉在地上。
八
“嘎子,我头疼。”
郑云龙又发烧了,裹在被子里抱着阿云嘎的腰,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一双泛红的眼睛眨巴着全是水光。阿云嘎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又把被子裹紧一些,手伸到被子里摸着他的背,另一手拿着谱子翻阅。
“乖,吃了药好好睡觉,明天就不疼了。”
郑云龙咬了咬嘴唇,用额头去顶阿云嘎的肚子。
“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歌吧。”
阿云嘎轻轻叹口气,拨开被郑云龙蹭乱的头发。
“大龙,不要闹了。”
郑云龙扁了扁嘴十分委屈,默默地把头挪回枕头上,翻身留给阿云嘎一个后背。阿云嘎哭笑不得,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亲耳朵,往床上坐了一点。
“就唱一首,你就乖乖睡觉。”
郑云龙翻身贴过来,大眼睛弯起来,说好。
阿云嘎就给他唱生命的故乡,夜里唱的时候,他会刻意的弱化处理,大量的气声和吟唱让歌声格外悠远绵长,郑云龙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忍不住把阿云嘎抱得更紧。
“怎么啦,不舒服嘛?”
郑云龙摇摇头,撑起来去吻阿云嘎的嘴唇,碰到之后又挪开,改为亲他的侧脸。阿云嘎把他塞回被子里,确认被子好好盖住,最后低头吻他的额头。
“大龙听话,睡吧。”
九
他现在不要阿云嘎唱歌也能睡的人事不省。
不用排练,他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他以为天还没亮,睁着眼睛发了会呆,发觉天色越来越暗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五点。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也没去练习室,在酒店餐厅晃了一圈,实在没什么胃口。
“大龙哥!”
郑云龙回头,龚子琪几步跨过来坐下,在郑云龙疑惑的目光中晃了晃手机。
“飞哥让我问你,这周演出要不要换替卡。”
郑云龙的灵魂出走还没有完全回归,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像是才看到龚子琪一般盯着他看了一会。
“不用,他怎么不直接问我。”
“他说你不接电话。”
郑云龙迟缓地点点头,他又盯了龚子琪半晌,清了清嗓子问他,有烟吗?
“有。”龚子琪掏出来,递过去又收回手,指着禁烟的牌子。
“龙哥,出去抽吧。”
郑云龙当然没有意见,他像点了跟随一样走到酒店门口,在长沙湿冷的空气里点燃一支烟,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龙哥,你们音乐剧演员,不用保护嗓子吗?”
郑云龙抖了抖烟灰,灵魂终于归位,他嗤笑一声,用力吸了一口。
“音乐剧演员也是人,人就有爱好,抽烟喝酒,飞叶子,谁管得了谁。”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一个学生实在太过火,又拉下脸来对龚子琪说:“你不许沾乱七八糟的东西,人活着要痛快,也要清白。”
龚子琪就嗤嗤地笑,郑云龙叼着烟教训他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信,更何况在大部分人眼里,自己才是带坏别人那一个。
“这话谁跟你说的。”
他不觉得这是郑云龙的语气,郑云龙才不会这么规劝人,他只会说你敢这样我就打断你的腿。他一问,郑云龙哑火了,把烟头一把摁进大理石碎末里,瞪了他一眼走了。
龚子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跺脚离开的背影,头发一抖一抖像个炸毛的猫。
十
郑云龙倒出最后一支烟点燃,他的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了,明天还有排练,但他不想睡觉。
他自觉对阿云嘎的抗拒已经到了十分明显的程度,分组的时候也表了态想选蔡程昱,但天杀的阿云嘎和节目组,一致认为他应该和阿云嘎组队。
他面无表情地接受邀请,然后带着四个小孩排练,相差不到十岁,却让人觉得差了一辈。郑云龙回忆自己大学时期,是不是也这么精力四射,结果一回忆,百分之九十都有阿云嘎。
他喊出那句破了音的歌词,没两分钟就传来敲门声,郑云龙想了想,刚才那句哑的破锣一样,难道还有客房投诉?他磕了磕烟灰,咬在嘴里光着脚去开门,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对着门外问:“阿云嘎?”
没人回答,郑云龙是真的生气,他抹了把脸,开门把阿云嘎拽进来推在墙上,压着嗓子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阿云嘎撞在墙上后背硌得生疼,他先注意到了郑云龙的嗓子,闻到了从阳台传来的巨大烟味。他摸了摸郑云龙的手指,又蹲下去把他卷起来的裤腿拽好,揉了揉他冰凉的脚踝。
“小心着凉,别抽烟了,嗓子疼不疼?”
阿云嘎像是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熟门熟路地从他手里接过烟,又掏出一盒含片打开喂到郑云龙嘴里。
“我知道你生气,怕你折腾自己,实在戒不掉就换电子烟,这盒药你留着,护嗓子。”阿云嘎的语气好像他们这几年不曾分开一样,他还沉浸在那个照顾大龙的身份里无法自拔。郑云龙看着他,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嘴里的含片化了,凉丝丝甜甜的,他咽了咽,咬碎了吞下去。
“阿云嘎,我们分手这么久了,你凭什么?”
擅自替他隔绝邀约,处处展现着他的独占欲,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郑云龙早就受不了他过分的掌控欲,他爱的越卑微,阿云嘎就变本加厉,连剧本都要他先过目,郑云龙真的怀疑,如果当年没有分手,自己是不是永远没有出头那一天。
“你这么想和蔡程昱一组?”
郑云龙瞪大了眼,满是血丝地望过去。
“关蔡程昱什么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不在乎自己现在看起来多颓废,反正他什么样子阿云嘎都见过了,索性坐回床上去。
“你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追求你。”
“你疯了吧?你以为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阿云嘎,我不会再回北京了,我不想再被你捆在身边当一个宠物了,你总是替我做主,总是把我当做你的附属品,阿云嘎,你有没有把我平等的当做你的爱人?”
“放了我吧。”郑云龙垂下头,用离开那天一模一样的语气轻声说:“我累了。”
十一
郑云龙走的那天阿云嘎在客厅坐了一夜。
大龙只是在闹脾气,第二天就会回来的。他在三个小时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他想,只要郑云龙道歉,他就不计较他私自决定离开的事。可惜那个时候郑云龙已经在飞机上了,当然接不到他的电话。
第二天他看到郑云龙的手机定位在上海,阿云嘎真的慌了,他翻遍通讯录找到在上海的同学,打听怪医剧组的事,对方说已经全员进组排练了。
郑云龙会回来的,他只是闹脾气,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回来的。
排练结束,怪医首演,阿云嘎没有时间也拉不下脸去看,在网上看到返场彩蛋,郑云龙和两个高挑的女孩子亲亲密密地牵手合影。阿云嘎梗的半宿没睡着,他翻了无数个身,告诉自己,舞台上的事,当不了真的。
可他们也是舞台上凭借那一吻认清自己的感情的,怎么当不得真?
郑云龙吻了他的戏搭子,郑云龙今天又抱了好几个女粉丝,郑云龙和刘令飞彩蛋暧昧的要命。
阿云嘎真的坐不住了,剧情需要他可以忍,但平行卡,两个男人,有必要贴的那么近吗?有必要贴的那么近吗?有必要吗?
阿云嘎如坐针毡,怪医终于来北京了,郑云龙这一次总没有理由不回家了吧,他在外面野了这么久,一点音讯都不肯留,那都不要紧,只要大龙回来,只要他回来。
郑云龙当然不会回来,他刻意避开了出席踢馆交流会,刘令飞回来之后把他堵在酒店里,让他老实交代,那个阿云嘎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同学。”
“呵呵。”刘令飞给了他一个白眼。
“前男友,行了吧。”
“操!”刘令飞噎了一下,看着蹲在走廊抽烟的郑云龙。“没看出来你喜欢男人啊。”
郑云龙烦的要命,他一点都不想来北京,要不是连续演出是个人都受不了,他甚至想让刘令飞一个人唱完北京场。
“看什么看,再看就搞你。”
刘令飞反倒大笑起来,说是你我觉得不亏。郑云龙翻了个白眼,他眼睛大,翻得格外明显,捻掉烟头回房间倒头就睡。
阿云嘎没有看到郑云龙,整个剧组都走了,他一个人留在后台,看着灯光一盏一盏熄灭,直到锁门清场他也没有看到郑云龙。
他的大龙不肯再回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阿云嘎才真正明白,郑云龙确确实实地和他,分手了。他咬了咬牙,不行,他不答应,这是郑云龙单方面决定的,他不答应。
十二
阿云嘎又梦到郑云龙离开了。
北京下雪的夜晚十分冷,风是潮湿的,卷着雪沫刮到脸上,地面湿泞一片。阿云嘎从小看到的雪是大片大片覆盖在牧区的草原上,他不喜欢北京的雪。
现在他讨厌下雪的理由又多了一个,让他想起郑云龙离开那天晚上。
他翻来覆去再睡不着,看着窗外的夜空,细细的碎末从天而降,未及落地就融化了。借着大楼的灯光,他能看到微小的光斑洒下来。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地面隐约还带着一点湿意,他几乎以为那场雪是自己的幻觉。
郑云龙感冒了,鼻音很重,出现在排练室的时候垂着个头,身上胡乱套了件卫衣,睡裤都没换,靠在沙发上打盹。
一群小孩咪咪咪啊啊啊地开嗓,吵得郑云龙头疼,昨晚降温,后半夜空调不知道怎么坏了,他冻醒之后就昏昏沉沉,裹着被子躺倒天亮,洗把脸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阿云嘎把练声的小孩赶到别的练习室去,自己挨着郑云龙坐下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
郑云龙一睁眼就是阿云嘎的下巴,这个熟悉的角度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转了转眼睛,是阿云嘎的衣服下摆,自己枕着他的大腿。
“醒了?”阿云嘎扶着他坐起来,从保温杯地倒了水,又把准备好的药片递过来。“把药吃了。”
郑云龙刚睡醒,开机启动比较慢,阿云嘎给什么他就接什么,阿云嘎看着他乖巧地吞掉药片,懵懵懂懂地看向自己。
有多久没能看到他这样澄澈不带敌意的眼神了?
郑云龙喝完了水,开机完毕,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阿云嘎,忍不住动了动腿想挪远一点。阿云嘎看破他的意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送到郑云龙嘴边。
“苦不苦?吃一口吧。”
郑云龙当然不委屈自己,拉拉扯扯的多难看,就这阿云嘎的手一口含住,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开始翻谱子。
歌剧魅影。
行吧,这是和自己忆往昔来了。
十三
要说郑云龙是不是还喜欢阿云嘎,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说一声滚,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给你一巴掌。
他就是还喜欢阿云嘎,就是还犯贱,你管得着吗?
他在和刘令飞喝酒喝大了的时候梗着脖子说。
刘令飞把他摁在座位上,也按住了他拿着酒瓶的手,他都怕郑云龙一上头拎着酒瓶去砸阿云嘎的后脑勺。
阿云嘎和他不熟,从郑云龙那里透露出来的,就是独占欲特强一男的,他不觉得有什么,争风吃醋难道不是挺正常的么,阿云嘎要是真一点都不在乎,郑云龙还能坐得住?
他回忆了一下郑云龙这两年的日常,下了一个结论,作。
郑云龙挺作的,他作自己,不高兴了就抽烟喝酒泡吧蹦迪,把自己喝的吐出胆来第二天吃两片药照样上台连唱带跳三个小时,返场的时候谁他都敢亲。
除了刘令飞,他连配戏的秃头胖子都亲过,更别说经常搭戏的几个演员。
这得什么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受得了这么一个男朋友,放出来惑乱众生?
刘令飞搓了搓脸,换了他估计也受不了,但是这两个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为了怪医闹分手,搞得像自己第三者插足一样。
郑云龙喝多了,刘令飞不由得庆幸自己和剧组打过招呼定了同一家酒店,扶着东倒西歪的郑云龙一进大堂,就看到阿云嘎坐在大厅里拿着份杂志挡着脸,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肩膀上的郑云龙。
真他妈见鬼。
他从郑云龙口袋里掏房卡刷电梯,身后阿云嘎不声不响地跟上来,刷开电梯的同时把郑云龙也一把搂到怀里。
“哎?”
阿云嘎示威一般抱紧了郑云龙,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他男朋友。”
刘令飞的白眼不知道该翻给谁,掏出自己的房卡刷亮楼层,全程没再给那两个人一个眼神。
神经病!他在心里骂道。
十四
郑云龙被阿云嘎叫醒的时候还往被子里缩了缩,他头疼,一动都不想动,阿云嘎终于又看到他软乎乎撒娇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不自禁地软下来。
“起来啦,该练了。”
“不练了求你了。”郑云龙捂着脑袋蜷起来,被子卷成一团。“饶了我吧班长。”
然后他睁开眼,盯着阿云嘎看了一分钟,环视了一下四周,猛地坐起来瞪着他。
“操!”
“怎么啦?”
“操!操!”郑云龙的词库里好像只剩下这一个字了。
“不要说脏话呀。”
郑云龙闭上了嘴,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这是阿云嘎的房间,操!刘令飞!叛徒!狗!他瞪着阿云嘎,踢掉被子下床,捞起自己的衣服踩着鞋就往外跑,可惜他忘了这是在酒店走廊,正巧是大家起床出门的时间,于是好几个人都看到他衣衫不整地从阿云嘎房间里出来,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毛。
郑云龙绷着脸的时候很唬人,小孩们把自己贴到墙上假装没有看到,阿云嘎从后面跟出来,他脸上还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比了一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
“别说出去呀。”
大家纷纷露出会意的笑容,连连点头,品味着刚刚吃到的惊天巨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儿,原来搞到真的了。
被搞的郑云龙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冷静下来,他抹掉镜子上的水,把头发一把拨开,看自己那张总被人夸漂亮和脆弱的脸。
他撇了撇嘴,对着镜子做了几个五官四散奔逃的表情,再想想大学时候自己傻的像个骆驼,阿云嘎究竟看上自己啥了?
他又想起了狗头军师刘令飞,从手机里翻了几张自己大学时候的照片发过去问他,好看吗?刘令飞很快回复了几个问号,附送一句这傻逼谁。
郑云龙嗤笑一声,说我。刘令飞又发来一串感叹号,十分感慨地说了一句,你老班长还挺会养人。
郑云龙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跟刘令飞透了多少料,但他这句话确实没说错,阿云嘎将他娇养,打磨,雕琢成他喜欢的样子。
郑云龙躺在床上捂住了脸,是阿云嘎将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好的,坏的,都是。
十五
人不想见,歌还是要练的,郑云龙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其他组员,私事归私事,他还是拎得清的。阿云嘎在排练的时候也没有再刺激他,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郑云龙也察觉到了其他人看到他和阿云嘎在一起时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他懒得再管了。
进度紧张,除了二重唱之外,还要随时应付导演组的单人请教,组里能挑大梁的就他们两个,排练任务格外重一些。郑云龙犯困的时候就到走廊尽头吹着风吸烟,再加上用嗓过度,录完第十期嗓子就开始发炎。
这期他们唱的我属于我自己,选曲是伊丽莎白中的经典唱段,歌词却是阿云嘎特意请人重做的中文版,他说这是送给你的歌,是他想说的话。
阿云嘎想告诉他,你是皎洁的月色,你是万千光芒,你属于你自己。
郑云龙唱的倒是挺感动,他一向容易感动,结束录制后红着眼睛跑的不见人影,阿云嘎问了一圈才知道他跑去喝酒了。
阿云嘎看到他和王晰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气的肺都跟着疼,两个嗓子不舒服的人跑来喝酒,到底是图什么?
“晰哥,你不是还病着,也跟着大龙胡闹。”
郑云龙啪地把筷子一摔,盯着阿云嘎不说话,阿云嘎也看着他,王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我去个洗手间。
阿云嘎垂着眼睛,说我买过单了,王晰被梗了一下,不想掺和他们的破事,披上大衣就出了门。郑云龙还坐着不动,又来了,不论自己和谁在一起,他都要横插一脚。
“你嗓子不疼了?还喝酒,病好了再喝不行?”阿云嘎数落他,帮他穿大衣,系围巾戴帽子,确认穿的严实了才领着人往外走。郑云龙站在那里不动,他就露出一双眼睛,还是能够表露出拒绝来。
“我真不是因为晰哥。”阿云嘎看出来他在气什么,他试探地抱了抱郑云龙,放缓了语气。“我是气你生病了还跑出来喝酒。”
“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我关心你,行不行?”
郑云龙还和他赌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阿云嘎心想你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他笑得露出一排牙,说是晰哥让我来接你。
郑云龙深切地觉得自己认识的人没一个向着他的,气的眼眶发红,抿着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回酒店没多久阿云嘎收到一条消息,郑云龙对他发,过来,他想都不想敲响了郑云龙的房门。
郑云龙裹着一件睡袍开门,头发还带着水迹,眼睛嘴唇都是红的,柔软又可怜,像被淋湿的猫。
阿云嘎反手关上门,郑云龙在床边扯开了浴袍带子,整件衣服丢到床下,一丝不挂地坐下来。阿云嘎倒吸一口凉气,说话都有点结巴,愣愣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郑云龙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一手撑在背后仰起头,露出漂亮的肩颈线。
“干嘛?干不干?”
阿云嘎哆嗦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郑云龙,缓缓摇了摇头。
“大龙,你别这样。”
郑云龙绷着脸,蜷起腿往床上又坐了一点,抬起脚尖顶了顶阿云嘎的胯下。
“假正经。还是嫌脏?”
“郑云龙!”
阿云嘎也冷了脸,上前两步掐住郑云龙的下颌,想要吻他又停住,他知道郑云龙在激怒他,在诱惑他,也在否定他。
“你不要逼我。”阿云嘎最后也只能叹口气,拉起被子把郑云龙裹起来塞到床上,手掌缓缓揉着他的后颈。
“我知道你这几年都是一个人,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其他人,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你不能这么对我。”
郑云龙裹成蚕蛹还不肯认输,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一个人,我约过的人能从剧院排到外滩。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干干净净的郑云龙,只要看的顺眼,男人女人都行。”
“我不行。”阿云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除了你,我都不要。”
十六
郑云龙原本以为就阿云嘎那个独占欲爆棚的脾气,自己只要多刺激一下就能让他彻底放弃,大不了来个分手炮,没想到阿云嘎转了性,硬是抱着他一晚上什么都没干。
他不是不知道,阿云嘎的身体就贴在他背后,蓄势待发的,他故意蹭了好几次,都被阿云嘎按住腰压回去,哑着嗓子说别闹。
天一亮阿云嘎顶着黑眼圈出门,郑云龙坐在床上发呆,如果昨天有人问他和阿云嘎什么关系,他能斩钉截铁地说前男友没关系,但今天来问,他就说不清了。
难道是这几个月录节目,让彼此都有了不会分开的错觉?
反正郑云龙说不出来,他也不愿多想,日常生活里他总是习惯性地放空,所有的精力都留给舞台,这样才能保证舞台上的情感是纯粹的,不掺杂他个人情绪的。
但这首歌不一样,这部剧也不一样,他已经没有办法把这个角色和生活完全剥离开,他有时甚至都分不清是阿云嘎让他爱上angel还是angel让他爱上阿云嘎。
录最后一期的时候,三十六个男人哭的涕泪横流,场面其实挺搞笑,也挺壮观,郑云龙在台下仰头,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挥了挥手。
“再见,阿云嘎。”
这一次真的再见了,感谢这三个月,赐我一场好梦。
他没想到的是,他回上海的第二天,阿云嘎就追了过来,他想问是谁又出卖了自己,想了一圈居然觉得人有点多,阿云嘎简直让他众叛亲离。
他是不能把阿云嘎丢在路上不管的,被拍到了他都没处说理去,只好把人领回了家。阿云嘎连个行礼都没带,只有随身的背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地看他。
“郑云龙。”他宣誓一样地说着,神情肃穆。“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非你不可。”
郑云龙愣了一下,听到阿云嘎继续说:“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是。”郑云龙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把头发顺手别到耳后去。“那又怎么样。”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郑云龙沉默半晌,无声地笑起来,他摇头看着阿云嘎,像在看一个捣乱的小孩子。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回北京,更不会放弃音乐剧,我也不会再事事顺着你,我一年有三百五十天在剧院,这些你都能忍吗?”
“我不在乎。”
阿云嘎看出他的松动,握住他的手,十分恳切的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再也不会阻拦你控制你,再也不会怀疑你,以前是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郑云龙挑了挑眉。
“答应我吧。”
阿云嘎平日里总是担任着扛大梁的角色,突然扮起可怜来,郑云龙也有点受不住。他心动吗?他当然心动,从唱完那首我属于我自己,他就招架不住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放松身体向阿云嘎倒去。
我以为离开你就是解脱,却没想到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我属于你还是自己,可能,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你也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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