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7.Baptism of Fire[/b]
敏菲利亚曾有过一个在桑克瑞德看来大胆得有些过分的设
-----正文-----
7.Baptism of Fire
敏菲利亚曾有过一个在桑克瑞德看来大胆得有些过分的设想。
等他们的乐队影响力足够大,她就打算逐步引导人们关注精神网络的可疑点。
为什么人们会忘记许多事?
A.R.C到底在用精神网络记录什么?
精神网络号称具有强大的防火墙,为何能被人轻易使用病毒攻击到崩盘、又在调查中一无所获?消失的记录都去了哪里?
可她没能踏出第一步。
桑克瑞德注视着于里昂热在她的歌声中睡着,挥挥手切断音源,让卧室重回宁静。
他把于里昂热的视频解析结果和贾可发来的订单合集并列排在一起。
于里昂热能为他做的,是利用作为亲身经历过“建造者”攻击的记忆,找出“建造者”发动进攻前一系列在程序设定下的前置动作与实施动作特征。
而这些动作特征,如果确实属于旧时代的“建造者”,那么在现有的兵工厂里,都不会存在任何一个能重现它们的零件。
“#6650986,机械臂;#8795,颈部关节;#1254832,腰部衔接关节,存在对应特征数据。”
但袭击了于里昂热的这台“建造者”,从精灵亲自分割的关键帧里解析,就能找到“苍穹”订购过的机械零件痕迹。
桑克瑞德敲起通讯。
“里奥尔。”
“又来?我刚刚还在看贾可嫌弃你半夜买牛奶的帖子,在iM上。跟帖人一大堆……都在夸你萌,真不公平啊。”
“……说正事。”桑克瑞德在通讯里加入了些许电流噪音以示不快,“你在A3083找到于里昂热的时候,那台‘建造者’在哪?”
“早没影子啦。我也是马上调取无人机录像才知道是‘建造者’的。”
“那为什么监控里没有它撤离的影像,你也没有去看它的残留印记?”
“我这么说吧,桑克瑞德,我也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那东西消失了,明白吗?消失,监控里也好现场也好,就是……‘彻底不见了’。”
桑克瑞德又放了一次监控录像。
“没有剪裁……后续呢?”
“后续就是它退出监控范围,接下来就是我带队救援。”
“给我A3083的许可证。”
“喂,给你许可证的话,A.R.C会追踪到的吧?”
“他们都盯上于里昂热了,案子也交到我这来了,追不追踪还有什么区别?”
里奥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们小心点。我昨晚在总部打盹,听到路过门口的人谈论这单案子,说是A.R.C其实想利用你们端掉什么黑帮。”
桑克瑞德不屑地嗤笑起来。
“还‘打盹’?我赌你肯定黑了总部会议室的监听。”
“会议室的监听……喂喂,那该不会是你……”
“通讯削除。”
他保持着笑容,在切掉通讯之时接进Cytus,准备约上贾可到他开设的空间密谈。这个空间明面上是桑克瑞德的音乐工作室,实际存了个后门程序,在使用这一空间时会给A.R.C发送排练和打游戏的伪装记录,专门用来约见他的线人。
桑克瑞德在Cytus的空间里给贾可发了两次联络却不见回复,一看时间亟近黎明,猜测贾可说不定已经睡了。
可之前里奥尔又说贾可发了帖子,也许去帖子里找那家伙更快。
桑克瑞德点开Cytus的iM社区,果不其然在交流社区首页看到活跃跳动着的贾可发的帖子。他见贾可持续着跟社区用户的评论交流,想来一时半会应该也没睡稳。
【JyakuSuwaro~:真是够了!哪有做朋友的这么支持生意啊!】
你们见过这种支持朋友生意的人嘛?我明明开的是酒吧,来我店里不喝酒就算了,在人家差不多打烊的时候跟我要了份外卖,居然还是牛奶!
对,说的就是@Sankurredo !
啊啊啊我要投诉了!投诉这种客人!
朋友没得做了,听到没?没——朋——友——咿——呼——
Y‘R:你们俩的智商加起来有三十没?
NekoCat:怨念要透出屏幕了……说起来Jyaku大的酒吧在哪个象限啊?想慕名一访,如果能看到喝牛奶的Sanku大也不虚一行。
JyakuSuwaro~:@NekoCat 他在的时候准没好事!酒吧是卖酒的地方!
RosaAngel:卖人吗?
JyakuSuwaro~:@RosaAngel 危险发言哦。
Ben·L:楼上@Y’R 是以前的键盘手吗?
JyakuSuwaro~:@Ben·L 这我说不好,你得自己问她。
Ben·L:@JyakuSuwaro~ ‘她’?十有八九是了吧?跟Sanku互动的口吻特别像。
OmGa:@Ben·L 你是说Sankurredo以前的乐队,还是跟Jyaku大组的乐队?
Ben·L:@OmGa 什么,还有跟Jyaku的乐队吗?
JyakuSuwaro~:@OmGa ……这么古早的事情都记得啊,我以为没人知道了。
OmGa:@Ben·L 很早了,我也记不太清,就感觉好像是有这么一支乐队来着,和Jyaku大的。好像Jyaku是鼓手。
JyakuSuwaro~:@OmGa 不是,那会儿鼓手是@Sankurredo 。
Ben·L:@JyakuSuwaro~ 哈?他跟M小姐和U.A的团不是吉他手吗?
OmGa:@Ben·L 不对吧,我记得那个团也是鼓手。
JyakuSuwaro~:@OmGa @Ben·L我以为你们俩记性特别好,结果还不是乱七八糟。那个喝牛奶的家伙啊,跟我组团是鼓手,我是主唱啦。跟M和U.A他们组团时就做贝斯了,跟我没关系。
NekoCat:洗个澡回来你们都聊了什么,我一句都没看懂……没有人觉得被Jyaku大强调“喝牛奶”的Sanku很萌吗?
桑克瑞德刷新一次页面,越读越觉得不对。
“那时候我是鼓手?”他摸着脖子仔细回忆自己还跟贾可一块在Node 08的地下街摸爬打诨那些日子,好像是除了一起做黑客以外,明面上还组过一支小乐队。但自己在那支乐队里担任什么位置、后来这支乐队又为什么解散、乐队里还有其他什么人……都记不清了。
就如被人用浆糊混着墨水涂抹过一样,那段记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同伴的脸。
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离开贾可和那些同伴的原因,以及他过去和贾可搭档,以“J.T.W”的外号用黑客技术攻破几个盗取网络用户资料的Cytus空间的经历。
他俩把这几个Cytus空间的信息透露给管理局,管理局因此抓捕到了不少从事人口买卖的黑帮干部。
他和贾可尝到甜头,又凭借Cytus的连线黑掉几家非法贩售“糖果”的窝点。从此“J.T.W”名声大噪,不少人在iM上发帖称他们为“正义”。
可是,他又为什么不做这个J.T.W了呢?
桑克瑞德用力翻阅自己的记忆,几乎要用拳头锤打起脑袋。直觉告诉他记不得的事情本身也许不那么重要,但“记不得”的原因才是关键所在。
“为什么记不得了?”
他产生一种被某种东西掏空了的错觉,伴随着在脑海中蠢蠢欲动的闷痛。
这些记忆本该沉睡在大脑的角落里,等到他平安活到年迈苍老,行将就木之际在朋友们的墓碑前翻阅。可现在桑克瑞德只觉得它们不是被尘封,而是被他弄丢了。就算跟AI的封禁存储区块一样,想唤醒它们时也找不到它们了。
“在哪……不对……为什么没有了……”
脑袋里敲起诡异的鼓点。那是伊达,伊达在灯光下秀她的技巧,打着波莱罗。
她喜欢炫技,直接打出盖过管乐的行板。指挥者满头大汗,不断努力地朝她示意,希望她把音量降下来。
那指挥者满头大汗。
满头——
桑克瑞德觉得自己的头要被敲裂、快要看不见那个指挥者了。
“……于里昂热!”
8.REBELLIUM
艾里迪布斯惊讶得说不出话,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强制从Cytus的系统里拉进某一个虚拟空间。
原则上说,用户进入哪一个空间都是自愿,主动与被动的强行进入均违背了A.R.C制定的Cytus用户协议。可艾里迪布斯也没有在被拉进空间前听见A.R.C的报警音,说明这个空间,或是空间的操作人,早就绕过A.R.C的防火墙预设好了屏蔽后门。
除了外部的黑客,只有A.R.C内部的管理员能做到这一点。
但艾里迪布斯的惊讶在于,他在这个Cytus的空间里看到的是于里昂热·奥居雷。
“我记得你还没有到总部领取你的PDA。”艾里迪布斯装作无事,环顾着这个只由代码构成的简单壁垒环绕出的小空间,“这里没有使用Cytus预设的模板……果然只有管理员能做到。你在用桑克瑞德的Cytus接线?你不怕这样……”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Cytus精神网络的副作用,我想我算是……心里有数了。”
艾里迪布斯冲着这垂手伫立的精灵露出感兴趣的微笑:“啊……我没有看错你。真快,才不到两天吧。两天里……被袭击、骨折、签约、搬家……而你就这么告诉我,你猜到了答案。”
“灵感女神从不光顾没有准备的头脑……你倒是可以试着想想,我用了多长时间来思考这道谜语的谜底。”
“我猜是从那个叫敏菲利亚的女人失踪后。”
于里昂热不算承认,也否认。他静静地望着艾里迪布斯在Cytus之中惯用的面具,摇摇头。
“就在半小时前,桑克瑞德使用Cytus接线时突然出现剧烈头痛的症状。我检查过他的PDA,发现他打开了这个地方。”
“法外之地,虽然看起来不到十平米。”
“……我也回溯了他近年来的接线信息。他在使用Cytus举办公演的时候,接线的数据流量都在正常值范围内。但只要他利用Cytus做排练、游戏和公演以外的事项,流量都不正常。”
“哈啊。如果演出的流量都能承受,还能有比这更高的而不引起这位管理员注意的数据出入吗?”
于里昂热又摇了一次头。
“比如说现在。现在我们在服务器判定中应该只是凑在一块相互争吵……可实际上有一部分数值是错误的。不是程序错误,是数值的流向错误。等你离开这个空间,你进出此处的数值也会以超出正常水平的秒量发送给一个目标位址。”
于里昂热停顿了下,他知道艾里迪布斯吸收他话语里的信息速度很快。
他的目光没有放过艾里迪布斯的一举一动。那不论在精神网络之中还是在现实中皆以身披白风衣和红面具形象示于人前的神秘主义者简略地抖抖袖子。
“用户出入Cytus的瞬间都会给服务器发送这样的数值。”
“我说了,错误的是‘流向’。”
他看不出艾里迪布斯的表情究竟是“早就明白”还是“刚刚明白”,但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正因为所有用户出入Cytus的瞬间都存在一定秒量的数据流动,所以桑克瑞德只给自己做数据源的更改和伪装。不管这些数据流向哪里,他在服务器的安全协议中都是‘没有问题’的。”于里昂热摊开手掌,在掌心上模拟了一只小鸟。他让这只小鸟拍动翅膀,然后合起手指捏住这只小鸟的头颅,“我再重复一次,艾里迪布斯——错误的是‘流向’。听完这句话,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你认为,那个位址是我设计的?”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既然我们都站在这里,也是你要求桑克瑞德接受A.R.C给我的聘用协议……我们再继续绕圈子又有什么用呢。”
艾里迪布斯像是给逗乐了,可他还想再换一个切不到重点的说法时,注意到于里昂热手中小鸟的虚拟形象正被那精灵一点点捏碎。
“……在Cytus中创造未经登记的生物并自行销毁……这是4级以上权限。”艾里迪布斯面具下的脸出现了一丝扭曲,“奇怪,既然他的Cytus空间具备这种权限,怎么没有用来找你们说的那个女人?”
“这和我问你的位址有关。说实话吧,艾里迪布斯。”
艾里迪布斯多此一举地摆正自己的面具,显然在管理员身上发现高于预计的权限让他不如之前那么悠然自得了。
“……我也观测到过那个位址。不仅我,拉哈布雷亚同样发现了它。我们都认为使用这个位址,并且不断吸收用户进出Cytus数据的‘那个存在’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精神网络主机。”艾里迪布斯在面前画了个大概的轮廓,“你可以想象要有多大的服务器才能支撑它们。我和拉哈布雷亚计算过一回30天内通过这个位址的流量,发现如果不销毁什么,这些东西就能达到撑破现有A.R.C总部的数量规模。”
于里昂热默然听着他说话。但——一个位于平流层上的A.R.C总部本身就已经大得不太容易想象,如果比总部更大……
“再者,你说的‘流向’……你是在怀疑这个位址收集这些数据的原因,对吧?你的想法有那么点儿误差。你要关注的不该是它为什么要收集,而是在收集之后存在哪里,又用什么来存储。人们进出Cytus产生的数据,绝大多数是无用的冗余,那么什么才是‘有价值’的?只是为了监控安全吗?不,如果仅限于此,又怎么不让IT们来管理呢?”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位址不在A.R.C总部的服务器里。”
“它看起来‘好像’是在总部之中的。”
“假设它在,那么必然有什么被销毁过以便腾出空间来继续存储。假设它不在,但A.R.C又默许了它……”
“这就是拉哈布雷亚被狙击的一个原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拉哈布雷亚已经查到更深一层,并基于他的结论实行了下一步计划——他想夺走这个位址背后的东西。结果你也看到了:从他说过的话来看,夺走‘那个东西’的影响相当于让A.R.C总部坠毁。”
艾里迪布斯第二次抖着他的袖子,好像觉得呆在这个空间里让他整个人的衣服都变成了累赘。
“拉哈布雷亚被狙击,活下来的消息又是SDP协议级别的机密……他掌握的消息被谁利用了,而这消息又是什么——我想你只能从解包那个位址所接收的数据开始查起。”
“从零开始的无用功不过是在加大危险系数,你们肯定也查过。”
“……是的。而我们的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于里昂热沉下脸:“什么都没有?”
“无意义的数据。进了哪些空间、听了哪些歌、参加了哪些聚会、跟哪些用户开了玩笑……就算是非法数据,最多给管理员处理一下就可以了。”艾里迪布斯说,“对,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
不等于里昂热接着问,艾里迪布斯就看了看自己的接线时间,提出离开。
“我说得够多了。”他冷酷地打断了整个对话,“和你一样,我讨厌用Cytus。”
但在脱离这个空间之前,艾里迪布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精灵一眼。
“你有些用词很有趣……又把他当保护对象了吗?我提醒你最好去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法外空间有高于4级的权限。我不相信他在清楚自己有这么高权限的情况下,不去动用一切手段往A.R.C的封禁存储模块里钻。”
于里昂热等着艾里迪布斯从眼前消失。乍一看这就像一种魔法,一个人的形象慢慢化成数据的碎屑,一点点溶解。
他只在旧时代流传下的小说里读过这种场面。
于里昂热再次摊开手掌,从桑克瑞德给这个Cytus法外空间留的后门里回到正常使用范围。
法外空间的伪装外表是个工作室,摆满了桑克瑞德在编曲时会用上的所有乐器。于里昂热对这些满是科技元素的乐器并不热衷,从前他就抱持着“它们不过是旧时代的剽窃品”的想法。
他的老师也问过,“既然这么想,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和使用它们的人一起组成乐队”。那时候于里昂热自己也迷惑过这一点,而在乐队写出第一首曲子时,他的老师又说,“你爱的是跟他们一起创作,与乐器无关。”
当于里昂热终于理解老师这句话时,他的朋友们给他带来了穆恩布瑞达的死讯。
于里昂热的指尖碰到了一台吉他。它长得和穆恩布瑞达用过的那一台非常相像。
他对着这台吉他发了会儿愣,重复着刚才的认知。
“长得非常像……”
仿佛穆恩布瑞达给了他一个打火机,在他的思绪里点燃一片枯叶。他后退两步,背靠上Cytus空间的墙壁。
这些乐器——吉他、架子鼓、贝斯、键盘、调音台,乃至麦克风,都和他们过去组建的乐队所使用过的器材极其相似。
他也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差别,可只要细看两眼,就能找到跟记忆对得上号的地方。
比如小军鼓鼓面上微弱得近乎于无的,干涸的口水。
9.Black Hole
桑克瑞德召回自己意识时,AI的闹钟正在尖声嚎哭。
“Forget the real lies and try to realize your dream!”
“With Me!”
他抽着冷气滚回被子里,又有种要不爬起来点根烟抒发掉堵在脑中闷痛的念头。
但他的闹钟又哭喊了一次,那音量不比他演唱会现场的低。
他在床头摸半天没摸到PDA,倒是被另一个人捉个正着。
“我以为……要用献给蔷薇公主的吻才能唤醒你。”那人哑着忧虑重重的嗓音,“没想到是你自己的歌。”
桑克瑞德的眼皮一跳,就着那人的手碰到PDA坚硬的外壳。闹钟一停他便感到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他还头一回觉得自己写的歌这么吵人。
他看着于里昂热的脸,恍恍惚惚的好似隔着一层毛玻璃,却记起这首歌的来历。
“少来……还不是你的词。”
“我写这些词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要这么唱。”
于里昂热扶着桑克瑞德的肩帮助他坐起来。那精灵的脸色略显苍白,弄得桑克瑞德以为头痛得倒在床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什么时间了?”
“你倒下后……太阳依旧升起,到刚才为止是第二次。”
桑克瑞德愣住了。
“不是吧,我就头痛而已……”
“只是头痛而已?”
“只是……”
他被精灵的手掌按住了额头,起先桑克瑞德以为这精灵要查看自己是不是发烧,但很快就被于里昂热按回了枕头上。
“当时你的生命指数临近Amber的警戒线边缘,Amber正给急救中心发送信息。A.R.C的治疗部在两分钟后给了回复,要求我将你送到总部……我拒绝了。”
桑克瑞德被那精灵固定在枕头上,两眼直直地瞪着对方。
“那为什么不送我去总部?”
“因为他们的要求非常有意思……理应是他们到这里来对你进行急救才对。”
“你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吧,万一你不送我上去我就死在这儿了呢?”
他尝试对于里昂热笑一笑,却发觉对方并不打算回应这些笑容。
“而Amber给了我过去这几年你发生这种症状的记录,总共五次。每一次你都找急救车送你去总部,但这次我不想让A.R.C如愿。”
“哦、哦。你讨厌A.R.C,就像你讨厌我的BA——ZZ。”
“BASS。”
“不,就是‘Z’。”
于里昂热又在叹气。
“可是每次诊断结果都是‘过度使用精神网络导致大脑过载’并建议你休息。桑克瑞德……大脑过载的病例并不少见,A.R.C的治疗部不可能为每一个这种病人开一个病房,为什么你就得去空中就医?”
“就当……他们重视我?”
“我不想和你开玩笑。我希望你脱离A.R.C的控制。”
“我……控制?你是说着玩的,还是认真的?”
于里昂热站直身走出了卧室,无视桑克瑞德的声音追在他背后嚷嚷,拿回还冒着热气的汤碗。
他把汤碗端在桑克瑞德斜上方,吹了吹热气。
“我不喝,你把话……”
桑克瑞德分明看到那精灵一瞬间出现了可能要把汤碗扣在自己头上的阴森表情,也许这是于里昂热背着灯光所致——不过他马上就无法思考了。
他情急中揪着于里昂热的领子。汤碗被打翻在地,发出流着泪的破碎声,却得不到两个人的怜惜。
那精灵吻起来有股张皇失措的苦味,仿佛突然跨过线的是桑克瑞德,而于里昂热才是领地被侵略了的那一方。桑克瑞德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解释这种奇妙的反转,仅凭过去的经验猜到于里昂热或许在这两天里想通了什么,而这精灵想通了的事务或多或少都跟桑克瑞德有关。
随后他听到于里昂热在这个吻里,吮着黏腻的唾液说:“你两天没刷牙了。”
桑克瑞德鼓起眼睛想把对方揍开,可于里昂热反手就压住了他的小臂;亲吻伴着身体的重量加深,塞得令桑克瑞德有些缺氧。他打算挣开,然而手臂缺少食物补给来的能量,即便于里昂热压得并不使他感到疼痛。
他只得学着用耳朵呼吸,也许这精灵在外头挖遗迹的时候比他先学会了这个技能。
他仰起脖子,希冀这样就可以在于里昂热的缠吻里挤出一点空隙,而后他察觉到对方的眼睛里没有光。
于是慌张的人变成了桑克瑞德。他放弃去挣脱这人,转而张开手指,迎接于里昂热在自己掌心茧子上摩挲着的手。他也用小动作之间相对比较自由的部分,比如说脸侧,去够着那精灵垂下来的头发,随后放松各处紧绷起来的肌肉,配合于里昂热压在上面的身体。
除了被对方舌头里里外外强占着的口腔和动弹不得的手臂之外,桑克瑞德觉得自己成了困住这精灵的陷阱,让他联想到冬日的早晨,哪怕阳光宽厚也不放人自由的被窝。
于里昂热濡湿的嘴唇歪了一下,给桑克瑞德一个喘息的机会。这机会持续不到一秒,又被新的热量覆盖过去。
这下桑克瑞德彻底没招了。假如于里昂热想要现在发生点什么,桑克瑞德敢肯定自己又得再睡上一天——他曾嘲笑过于里昂热由于太小心而容易被人反客为主的生涩吻技,如今想来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这精灵的舌头在他嘴里蠕动的方式可谓另一种形式上的口交,是桑克瑞德非常拿手的、能让接吻对象膝盖发软的技巧。可他没有从于里昂热身上闻到除了迫切以外任何带着情欲的味道,他甚至无法在于里昂热的瞳孔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的眼前冒出一些早就被冷落在记忆底层的画面——他们的乐队第一次发售的单曲,于里昂热负责的那一小段纯粹靠钢琴弹奏的部分,在iM上被点名批评。那会儿敏菲利亚要求桑克瑞德隐瞒这件事,但于里昂热却在桑克瑞德绞尽脑汁去解释那几个小节的存在意义时,从他背后看到帖子的内容。
于里昂热对那帖子的刻薄评价不发一言,转身就没了影子。当天晚上桑克瑞德在排练室找对方时,于里昂热就对着自己的钢琴发呆。
那时精灵也是这般透不进光的眼神,瞪视着钢琴如同在瞪视一个仇敌。可桑克瑞德清楚这家伙有多疼爱这台钢琴。它是于里昂热和老师共同努力,从一片工地边上抢救回来的旧时代遗物,是于里昂热从小做梦都在朗诵的诗、引领这精灵的普罗米修斯之火。于里昂热比谁都渴望用它的歌唤醒迷失在科技海洋里的灵魂,证明这些对于现在来说粗糙简陋的乐器有着打破岁月高墙的力量。
桑克瑞德鱼似地滑到于里昂热身边,搓干净手上的汗,按下一个黑键。
「嘿,于里昂热,对你的小情人说句话吧,说点什么都行,让它知道你爱它,告诉它这只是一次试验,试验不保证一定会成功,但假以时日,你就能让那个没品位的小混蛋也像你这么爱它。」
桑克瑞德只按了一下,#so在排练室中哆哆嗦嗦地飘来飘去。他耐心地等着于里昂热回答,等到这个#so被室外的冷风吹散。
他等到于里昂热朝自己僵硬地转过脸,两只手立刻捂了上去,包住那精灵瘦削的轮廓。
——说点什么。说句话。随便什么话都行。
还是别去A.R.C吧。没能保护好穆恩布瑞达都是他的错。搞丢了敏菲利亚也是他的错。要到下一个遗迹去,Node 03的,Node 09的,Node 13的……A.R.C的烂摊子就让他来收拾吧。拉哈布雷亚活着就活着,交给他一个人处理好了。反正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什么都行。
“……说句话啊!”
桑克瑞德终于攒足力气,在被吻和回忆毒死之前扭转了局势。
他发现于里昂热捂着被咬破的嘴角。估计情急中下嘴没轻重,精灵的指缝间渗出了血丝。
AI又在尖叫,说是在房间里检测到了血,连连询问主人是该报警还是该叫救护车。
男人一拳头锤在PDA上,让AI闭嘴。
“你该给贾可回个电话。”于里昂热擦了擦嘴,挪开身体下床收拾汤碗的碎片。他的语气不带波动,好像刚才只是刚睡醒,“你在扮演蔷薇公主的这一天多里,贾可进不了你的Cytus空间,也得不到你的回复,以为你被‘苍穹’找上门了。”
桑克瑞德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确实打开了Cytus空间工作室的后门。于里昂热进去过,他想道——“那你怎么不替我回个话?”
那精灵淡然回答:“我没有义务给一个——在紧急通讯里对你示爱的人回话。”
桑克瑞德睁大了眼,赶忙查看这两天贾可的通讯记录。但他查来查去也没看到于里昂热说的那些内容。他稍稍停下手,又翻翻AI的回收站。
『喂!是不是被‘苍穹’的人发现什么了啊?需要英雄救美吗?赶紧回复,你要把王子我吓出心脏病来啦。』
“这样也算?”桑克瑞德在于里昂热重新端来一碗新的汤时举着PDA喊道,“你在外头的这几年,都跟谁学的?”
“喝了汤再刷牙。”
“真的,于里昂热,我……”
“先喝汤,再刷牙。”
桑克瑞德狐疑地眯起眼睛——这个精灵有哪里不对劲。
“你是于里昂热·奥居雷没错吧?”
“如假包换。”
“告诉我。”男人收好自己不正经的态度,接过汤碗捧着,“发生了什么事?”
10.Xiorc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头脑好用得能跟计算机媲美。这并不奇怪,因为科技就是依靠人脑发展的。
于里昂热会谦虚,但在“自己的头脑很好用”这一点上没什么谦虚的必要。
伊达曾经气得牙痒痒,因为于里昂热记得她擦拭鼓面的次数比她自己还清楚,并能准确地制止她过多使用清洁液的行为。
「要不是桑克瑞德又在上头睡觉了……」
「可是他这一次没有流口水。」于里昂热温和地反驳道。
「啊,你就护着他啦。」
「这种解释缺少事实根据,上周他犯这个错误时,我还批评过他。」
「胡——扯——咧——」
于里昂热干咳几声,笑了起来。
——所以于里昂热记得非常清楚,伊达的架子鼓鼓面上不可能存在口水痕。
她会在那些水渍接触到鼓面的一瞬间把桑克瑞德打醒,精准度不比于里昂热的记性差。
一定是哪个地方发生了误差。于里昂热十分肯定地思考着——就算桑克瑞德趴在这台架子鼓上睡过好几次,也不可能留下这种痕迹。
精灵退出Cytus空间,在AI一次次报送桑克瑞德的体征数值同时快速翻查所有存在这台AI里的数据。
桑克瑞德的体检结果、每一次发生剧烈头痛症状后的就诊情况、他的排演记录、随笔——太阳升起了一次,阳光暖着男人沉睡的房间,可是那那男人没有苏醒过来迎接它;太阳失落地回到地平线下,于里昂热拧开灯,向AI点了一首夜曲。
他运用自己长年不依赖精神网络锻炼出来的分析技巧和思考能力,把这几年来囫囵地藏在脑海中的一个念头揉捏成型——
「你可以想象要有多大的服务器才能支撑它们。」
“必须要销毁什么,才能继续存储下去。”
于里昂热注意到时,他碰到桑克瑞德长发的手指正不自觉地握紧。
“警告!对屋主的非正常接触——”
于里昂热松开那些发丝,重设了一次PDA的身份验证。
“Amber,是我。”他冷静地说,“你的设计者、代码的起源、合成音的声源……于里昂热·奥居雷。你的源码里有一串无效程序,它的排列形象是一只……这个世界上不曾存在过的‘生物’。”
“正在搜索。”
“如果桑克瑞德没有改过……就把它加进全息投影的计算方程里。”
于里昂热伸出手,等待他设计的那个“生物”形象出现,来到自己面前。
他再一次确认自己的结论是对的——有什么被A.R.C篡改了。要是篡改不了,那就封存起来。但是A.R.C不能对像桑克瑞德这样的管理员做得太过分,于是便用相似的东西填充。桑克瑞德会为了工作和寻找敏菲利亚的消息而反复进出精神网络,过量使用A.R.C的设备,给了A.R.C无数机会;而幸运的是,桑克瑞德把和于里昂热直接关联的一切都关进了AI的封禁存储里,所以AI的这只小“生物”还能重现。
他推测A.R.C只能影响到桑克瑞德对乐队其他成员的记忆。除了已经离世的老师、穆恩布瑞达、伊达和帕帕力莫,以及改换身份的莉瑟以外,剩下的就是敏菲利亚和雅·修特拉。
但于里昂热知道雅·修特拉十分安全,眼下她就在Node 13,A.R.C的手够不到的地方。
“……我在想着伊达乱打节奏的时候觉得头痛难忍,就是这个原因么?”
等桑克瑞德醒来、听完桑克瑞德叙述头痛之前都做了什么事之后,于里昂热惋惜而又不情愿地点点头。
“自古来,人类说不出不留痕迹的谎言。谎言维护谎言,无尽螺旋……我有理由怀疑A.R.C要求你去总部治疗,实际上是要掩盖这种症状根源,为了不让你察觉——是‘什么记忆’引发非正常,甚至危及生命的头痛症。”
他面前的男人讶然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又摸摸脖子,一时失言。
“我还记不得自己跟贾可组建过乐队的事。”
“也许还包括你们一起,扮演J.T.W黑客的过去。”
“差不多了……你怎么知道?”
“从前因后果……你在那几分钟里接触、阅读过的信息来推断。”于里昂热拿回喝空了的汤碗,“这就和你绞尽脑汁去寻找敏菲利亚的下落关系不大了。”
桑克瑞德看起来更加不明白了:“你……你是说……A.R.C这么做的目的是想隐藏敏菲利亚的……”
于里昂热蹙着眉。他不敢肯定自己该不该说“是”——桑克瑞德问到了一个显然跟于里昂热想说的方向不完全相符、而于里昂热本人也一直想要回避的问题。
他早该料到不管什么都阻止不了桑克瑞德去找敏菲利亚的脚步。包括暗地里提供寻访遗迹的道路指示、消除违规记录也是,桑克瑞德想知道敏菲利亚为什么“失踪”,又有可能去了哪。
被A.R.C封锁的遗迹之中,除了旧时代的文明,还藏了什么;或者说,旧时代的文明之中藏了什么,才会被A.R.C封锁。
这才是他们的老师,以及敏菲利亚希望人们关注那些文明之可贵的意义——
他们不能一直使用当下这种本就取自过去,自身却不甚了解的科技,更何况这一科技掌控在一个组织手中。
“隐藏……吗。还是说……”
于里昂热悲哀地望着这个男人,换了一个问题。
“桑克瑞德,你在Cytus网络里开出来的空间后门,有多高的权限?”
“哈啊?你不要随便转移话题……跟A.R.C给我的权限一样,不高于3。虽然是法外空间,花了不少程序来隐匿掉它……但是如果在里面做太多越权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于里昂热又不说话了。这些信息在桑克瑞德手里还是碎片,但在于里昂热这边,已经成了一条锁链。
“我希望你……离开A.R.C。”
“说什么啊。”桑克瑞德粗暴地一挥手,“我们现在都已经发现A.R.C的罪行了,怎么可能停下来?而且……A.R.C篡改我的记忆,也会篡改别人的。我们离开了的话,谁来阻止他们?”
“不,桑克瑞德……也许不是‘阻止’……”
“还有拉哈布雷亚。我为什么同意你当A.R.C的顾问?因为拉哈布雷亚还活着。”
“……他……”
桑克瑞德从床上站起身,头顶和于里昂热的下巴在一个高度。他又站直了一点,这回头顶就抵到了于里昂热的嘴边。
“A.R.C盯上你了,于里昂热,他们盯上你了。你不用精神网络举办公演,也不在精神网络里排练;你最高的使用度只限于iM社区发个帖,就算这样A.R.C也要威胁你加入他们。”桑克瑞德抠住于里昂热的额发,让精灵的眼睛直对着自己,“想过原因吗?你肯定想过。但你未必想得对,因为你大脑里的东西没有对A.R.C开放,和我不同——所以我还得继续呆在这个组织里,我发誓——”
男人松开时扯掉了那么几根发丝,让于里昂热嘶嘶地吸了口气。
“你不能用‘逃’来实施保护,我早就试过,我失败了。”桑克瑞德凶巴巴地低吼,“我让敏菲利亚逃出Node 08,她却说这不能解决问题。”
“……你还记得这件事。”
“我记得!我——”
男人的眼神忽然砸进一块惊惧的巨石。
“你不会是想让我忘掉……”
“不可能,桑克瑞德。任何人都没有篡改他人记忆的权力。”
于里昂热张开双臂环住他。
“就算我想,我也没有这个权力。”精灵在对方的颈部落下细密的亲吻,覆上男人背部、沿着他的脊梁抚摸到腰间,“我只能……让你暂时……”
11.Open The Game
贾可见到那男人而建立起的好心情持续不到半分钟就因桑克瑞德的点单烟消云散。
“又是牛奶!”青年哀叫道,“你在砸我的招牌。”
“是是是,砸了砸了。”桑克瑞德做了个掰断什么的动作,“稀里哗啦地,从后台黑掉你的账单,把这家酒吧的酒水全部替换成牛奶和柠檬汁,用你的iM账户发帖宣布酒吧关门,从此只做小孩的饮料。”
“我用PDA录音了哦。”
桑克瑞德有恃无恐。
“反正我近期不开公演,做完这首单曲暂时也要忙别的事了。”
“哇哦。那个精灵族的小哥不跟你一起来喝牛奶啊?”
“他在总部领物资,下午才回地上。”
“还回地上干什么,不是说总部有生活区?”
“他才不喜欢住天上,我来的路上还打短讯下来埋怨说生活区的装潢一点都不‘古典’。”
“他是古董吗?”
“差不多是啦。”
发觉自己讲话方式被贾可带得满是幼稚,桑克瑞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做J.T.W了么?”
“记得啊。”贾可给自己调了杯龙舌兰日出,“你去骇一个老爷子的数据库,结果被人反过来把自己的底牌都掀干净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L.L’……能把整个精神网络的病毒全部挡在防火墙外面的IT工程师,做起黑客来就是王者了吧。”
“那我们的乐队呢?”
贾可被自己调的酒辣得直吐舌头。
“‘我们的乐队’……好怀念这个说法唷。看着你们组建起‘拂晓’,我还有点嫉妒。”
“我很抱歉……不过……”
“虽说一支乐队的灵魂多半是主唱,不过兼任作曲和鼓手的你都退出了,也说明扫把头的少年们该成年啦。做点正事,就算还是不太见得光……”
“我退出的原因?”
“你被‘L.L’挖走了呗。”
桑克瑞德摆摆手:“好像不对,那时候没什么能‘挖’走我的乐团或者……”
“挖走你的理由不是说去哪个乐队你就能变成超级大明星或是在L.L身边做事能撩到更多粉丝啦。”贾可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龙舌兰,有些不服气地开着玩笑,“你那时候超认真。我觉得你给我们乐队写歌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过。”
“那……”
“具体是什么理由我也不清楚,你没说。不过我想……大概是找到了个能让你认真起来的活儿;后来也有让你重视起来的人……那也不错。”
“我不是不重视你们。”
贾可掼下空杯子。
“快喝你的牛奶!都冷了——没关系,我们都不是谁不在身边就活不下去的小鬼。哦,哪怕我们确实还是小鬼,可我们不是……除了出生以外,身边一直谁都没有么?”
他见桑克瑞德对着牛奶杯表情凝重,发出一声缺少同情的呵笑,拿走牛奶杯又加热了一次。
“但是偶尔你还来找我要情报……好歹我们仍在朝同一个目标走。”
这次桑克瑞德双手都包着杯子,贪婪地透过玻璃温暖自己的手心。
“‘A.R.C的总部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贾可说,“我们都在查,没有谁是孤单一人。”
“这件事很危险,比你把‘苍穹’的交易单都传给我更危险。”
“你哪天因为查它搞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更危险么?到那时候你还是不是你自己?”贾可晃晃PDA,“我这里存的风流债找谁讨去?”
桑克瑞德一愣,连忙伸手去抢那台PDA,却被贾可快速闪开了;他的手肘碰到了牛奶杯,又不得不先护着自己的牛奶。
“你、你录下来了?”
“完全版!带录音的,叫得比你唱得还好听。有时候我就在想啊,是不是干脆让你当主唱算了。不过还没决定你就跑啦。”
贾可冲木然呆坐着的桑克瑞德挤挤眼睛:“还约么?”
站在酒吧门口的于里昂热开口打断了他。
“——不。”
贾可缩起手臂,藏好PDA。
“我先声明,那时候我们俩都是自愿的。”
于里昂热没有表情地回望过去:“结账。您说的是哪个时候?”
桑克瑞德苦笑着低头乖乖喝完牛奶,咂了咂嘴。
“拿完A.R.C的配给啦?”
“除了专用PDA,其他都是没必要随身携带的物品。”
“枪呢?”
于里昂热摇摇头,却在桑克瑞德的预料之中。
“总部在试我们的水啊。”
“艾里迪布斯授意的。”精灵族男人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扶正眼镜,“他像初冬的蛇那样自身难保,毒牙却依旧锋利。”
“PDA给我,调一下。贾可,我要‘冻雾’。”
“又来?”贾可无奈地垂下头,“嗯……是哪一种?‘情趣手铐’,还是‘带刺的小皮鞭’?”
“我没听过这种代称,喂。”桑克瑞德作势要抓那青年来敲头,“高功率便携型,还有真家伙。”
酒吧里零零星星的两三个酒客不约而同抬起头看了这男人一眼,但桑克瑞德表示无所谓。他在进门前就辨认过这些客人,知道他们不是“苍穹”的看门狗。
“好吧,等几分钟,你帮我看着店,调酒你也会的吧。喂,小哥。”贾可去仓库前朝于里昂热扬扬下巴,“我前天找到了个好东西,送你做礼物。”
青年在仓库边上按下个灯光扭,照亮酒厅最为黑暗的一角,随后便把关在仓库门后,留下于里昂热和桑克瑞德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角落。
“……我以为……”于里昂热嘴巴动得仿佛在强行拆开缝在嘴唇上的线,“我以为……它被A.R.C没收了。”
“唔嗯。看到它我才想起来。”桑克瑞德走上前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小心地摸着灯下的“礼物”,“必须得看到它我才想得起来——我去总部前一天晚上,把它藏在这家酒吧的仓库里了。”
“怪不得。失去它的踪迹……令我好生痛惜。”
“我还想着如果你同意跟我一起到总部任职,我就把它还给你。”
“可惜现在与它久别重逢,我也带不走它。”于里昂热拂开座椅上的灰,忽而想起了什么来,“……贾可那天那么晚也没休息……”
“哦,为了把它搬出来吧?算我欠他一笔。弹点什么,于里昂热?”
桑克瑞德伸手在#so的黑键上按了一下。
这存活在他们久远记忆里的钢琴动情地回应了他。
“什么好呢。”桑克瑞德问了第二次,“什么都好。”
于是那精灵便抬起手腕,像是用这个姿势来思考他的选曲,想着这首呼之欲出的曲子将在这小小的酒吧里演绎出怎样的画面。然而他的十指落在琴键上时那虚无的画笔便停止了,在所有人耳边跳起来的是顽皮的猫咪。
那猫咪踩着琴键,从白到黑,再从黑到白。它甩着尾巴、肉垫不知停歇。它用爪尖拍打象牙,又追逐窗台上的麻雀;它打翻了花瓶,叼走馥郁的玫瑰当做战利品;它讨好自己的主人,可它在人类将要抚摸自己毛皮之际远远逃去,闪着琥珀色的眼睛,占据屋顶、等待着黎明。
桑克瑞德看不清于里昂热的手指是怎么弹动的,纵使他的视力再好反应再迅速,也像是在看一百只手指。他看于里昂热的公演时也是如此。假如于里昂热在精神网络上公演,桑克瑞德尚可以用AI分析出来。可于里昂热向来仅在现实世界举办公演,桑克瑞德对着那些录像唯有揉眼睛的份。
那精灵用过黑管和长笛,大小提琴和竖琴。桑克瑞德没看懂过哪一个。
他只知道于里昂热的手臂从键盘右侧一直滑到左侧,音符有着幻梦般的光泽。
看来猫咪在屋顶上发现了不老实的老鼠。它抓到了那只老鼠,又放了那只老鼠。它玩弄那只老鼠不惜翻得瓦片噼啪作响,最后在太阳被它吵醒时,叼住老鼠沿着烟囱溜进屋。
猫咪把老鼠安放在主人的床头,夸耀起战功。桑克瑞德看清了这只猫,它长得并不出众,尾巴毛被彻夜玩闹后直楞楞地蓬着。这不过是只随处可见的猫,只不过恰好生活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家庭里,跟一个平凡无奇的主人一块儿吃喝,偶尔打坏个什么家具权当平凡无奇的生活中激荡的一小朵波澜。可它又是这主人恋恋不舍的对象,它作为家庭成员、是热恋中的情侣互相承诺的未来。
这个未来的房子里有一张床、一只猫,厨房里有一口牛奶锅,早晨的阳光照在一瓶果酱上。
桑克瑞德听到客人们在鼓掌。
“它叫什么?”他问那精灵,像每一个晃着无知小脑袋的粉丝一样,记不起该拿多么华丽的辞藻称赞演奏者,只会傻乎乎地询问曲子的名字。
于里昂热如同亲吻情人般抚着琴键。
“I Luv 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