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绕不过一个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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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还在的时候,常有人来给何年说媒。村长并不操心何年的终身大事,随着何年喜欢,可惜何年没有什么喜欢的。
但这次不一样。来人说的媒是周老汉家的二姑娘也梅。也梅是河辛村最水灵的姑娘,水光黑亮的长发,下地时翻起裤脚露出一截白藕似的小腿,旁边的年轻汉子们就看呆了。
乡长死了老婆,十里八村的看漂亮姑娘。乡长不差钱,人也不丑,除了快50了。有人说乡长看上了也梅。也梅不想嫁给父亲辈的人,宁愿在村里嫁个老实小伙。这就说上了何年。
媒人唾沫横飞地说着。她肥厚的嘴唇一开一合,人中上的痣一摇一抖。季云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豆腥气弥漫开来,冲得他反胃。
季云想,等何年成家了,还会保护他照顾他吗?何年还会经常来他家吃饭吗?何年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何年……何年可能会抱着那个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季云希望自己是个女人。
何年只是笑笑,他说:“我没爹没妈,自己日头过得也不宽裕,以后……以后可能也就一个人吧,季叔身体不好,我要把小云看顾大,等他成家了,我再……”他没再说下去,低下头去看季云,眼里含笑:“好吗,小云?”
季云没有回答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淀粉在口腔中分解成葡萄糖和蔗糖,一丝甜味在舌尖绽开。
季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只不过身体多开了一个缝。
他一直把何年当哥哥,但也有那么些时刻,当何年赤着上身把挑来的水倒进水缸里,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滴到胸膛时,又或者当何年深深地看着他,对他郑重其事地承诺的时候,他总是能感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种感情,那个突如其来的夜晚就生生将过去和现在的连接咬断,断裂处鲜血淋漓,丑陋不堪。
季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也住着一个女人。男人想当何年的弟弟,想看他成家立业,想给他养老送终。女人爱慕着何年,想看他因自己而笑,想在他哭时为他拭泪。
男人和女人彼此周旋,一边奔向何年,一边逃离何年。但最终都躲到他怀里,痛是他给的,爱也是他给的。兜兜转转,绕不过一个何年。
何年小时候听人说,不要和命抗争,人怎么可能强得过命?
这大概就是他的命了。
正月二十九是季云妈的忌日。季云觉得他妈是一心求死,不然也不会一化冰就投了河。尸体没有找到,索性也就没了墓,十岁以后季云每年这一天都来河边烧纸钱。
刚化的水有多冷啊。季云一边往火里烧着一张黄纸一边呆呆地想。今年那冰还没彻底化开,冰面一片一片的。季云伸出手,想去试试那水冰到什么程度。
他一探身,一个东西“扑通”掉进水里。季云一低头才发现是他妈死前给他戴上的玉。
他一慌,忙要俯身去捞,脚下一个不稳,人就倒栽葱似的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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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班驾驶,不过要到晚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