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能够合理哭泣

-----正文-----

他把艾伦从废墟上刚刚抱起时，心情是极端地复杂。因为胸口里盛满了世间所谓恶贯满盈的黑血，所以吉克觉得自己的心很沉很沉，像是跳海一样下坠。所见之处，墙壁变成巨人，他不知道该是感谢自己的弟弟还是憎恶自己的弟弟。他面对那张皱巴的、枯萎掉的脸，同时惊惧地想着，自己到底是干了一件什么事？是完完全全的好事还是完完全全的坏事，是一件事里好的部分更多点，还是坏的部分？突然，艾伦敞亮的哭声将他从茫然的沼泽中拉回——实话实说，他其实根本抱不动自己的弟弟，艾伦已经十八岁了，而自己也是快要老死掉的人，所以就算是让他背，他也背不动。别说是双臂环抱了。那哭声咿咿呀呀，可能是因为从没有牙齿的嘴里跑出来，所以也没有章法。吉克缓缓轻摇躺在臂膀中的小小婴儿，想要哄住艾伦，他以前模仿过，从他窥探到的库萨瓦的记忆里，库萨瓦有抱过自己刚出生的宝宝，他也是这样轻摇哄着的。

如果这就是让墙壁倒塌的下场。吉克抱着艾伦走得十分踉跄，在爸爸眼里，究竟是墙壁变回巨人更恐怖，还是艾伦变回婴儿更恐怖？他还在哭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不被爱护的、被丢弃的婴儿。关于承受委屈，吉克与婴儿产生了共鸣，尤其是在他把怜惜施加到自己的弟弟身上的时候，就好像，好像是被弟弟的哭声烫了一下眼睛，也跟着流下了眼泪，心里觉得他不配。艾伦这个弟弟，不配。并且，自己对他的感情未必是特别重要的事，在艾伦的心里也必定不是如雨落般的恩泽。吉克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而他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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