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文

-----正文-----

男人难得打开窗子，在震颤的光线里，鸟看清了房间。

这是间布满尸体的房间，从动物身上剥下的皮毛、大量的蝴蝶标本、死在角落的甲虫和金色的蜜蜂、橡木橱窗上的尘，连光里都有浮尘在闪烁。男人把漂亮的东西统统聚拢在房间，但它们都是死的，光线会暴露它们的缺陷，所以男人关上窗子，在昏暗里，在想象里，它们又活过来，颤动翅膀，旋转的排风扇叶是尸体聚合的飞翔的影子。

“来，我们来玩最后一场游戏，看看是他更懂欣赏你，还是我。”

鸟被男人摆好在床，头在床尾，窗外透进来的光恰好落在床脚。青年站在面前，举着相机，镜头对准鸟——咔嚓、咔嚓。

鸟身上的十二单衣正层层解开，黑红缀金的礼服，男人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它们全部穿上，男人还帮鸟涂口红、染指甲，把蝴蝶翅膀剪碎染红做成艳丽的花朵插进鸟头发。鸟白得像一根骨，浓墨重彩缠裹他，而男人剥开这些颜色，就像拨开花瓣的皮肉去寻找一只新生的鸟。

鸟看着镜头，黑黢黢的镜片对准他，青年和男人一前一后，他们巧妙地躲进房间的阴影里，只有鸟在光里，在恰到好处的，并不刺眼的冷光里——咔嚓、咔嚓。

终于，男人在层层花瓣里掏出鸟的身体，他捧起鸟的小腿，他在舔鸟的脚踝骨，他要从这里开始吃鸟。这是一场对美的酷刑，男人创造美又摧毁美，青年是每个无声的旁观者，用冒犯的镜头记录美在摧折之中迸生的至美，而鸟是美本身——他太过熟悉演绎这些感官的要素，于是美的概念抢夺了他的真实，譬如男人此刻只将他作为美的载体，他被美所奴役，他不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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