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余生就像从别处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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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烟尘鼓角随着皇帝的车驾一同远去了。随之北上的还有皇帝的贴身怯薛，安童领第三怯薛长，自然在此之列。

若此时还在兵部任职，驿马粮草诸事定然脱不开身，可因着那人的一语，在别人刀尖饮血的时候，他尚有闲暇在集贤院舞文弄墨，一叙闲情。

他常常觉得，自己的余生就像从别处偷来的。他这样的人，合该死在元军铁骑踏破临安的那个春天里。

他该庆幸么？他该庆幸自己尚有援笔濡墨的从容？庆幸自己尚有这等从容来为权奸书丹篆额？

他含垢忍辱，毅然北上，本想用事新朝，有为于天下，到头来却只堪以笔墨求存，乃至为了求存，竟要为一个权奸书丹颂德？

悯忠寺里，谢枋得绝食而死的尸体想必早已冷却。

赵孟頫手腕一颤，未尽的笔划斜逸而出，全然失了法度，本该端严庄重的楷字，一时零散得不成样子。

一旁的阎复斜睨了一眼，默默看着南人士子烦乱地掷出废弃的第十份纸稿。

经那德政碑一事，两院词臣虽不挑明，但彼此心照不宣。当日挟众意迫使那年轻南士屈就，事后阎复也自觉愧悔。自己为桑哥撰文尚不情愿，又偏偏己所不欲，施之于人。

毕竟京中书家也本非赵子昂一人，毕竟这碑石也本可以由自己书写。

北地多尚颜书，阎复也不例外。喜不喜爱倒在其次，只是师长以颜体施教，他便也随之修习罢了。仿佛在众人看来，只要学了那唐人的字迹，便能拥有颜鲁公一样刚直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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