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X女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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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个月,感觉如何?”工作上的前辈有一天这样问她。
“大家都对我很照顾。虽然工作上还有很多不拿手的地方,我会继续努力的。”筱宫这样回答。
“不,我是问,”前辈拿着咖啡杯把椅子推到她旁边,“对部长感觉如何了?”
“……哎?”筱宫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烫了,“哎?不……没有……为什么会这样问啦!!”
“嘛……毕竟是那样程度的美人,大家第一次见到多少会有点吃惊。但像筱宫你这样夸张地撞到头的,还是第一例。”前辈笑嘻嘻地转着咖啡杯拿她的反应取乐,“而且部长不是经常叫你嘛,筱宫,筱宫,这样——”
“那只是……”
仿佛验证同事的言论似的,三日月那美丽的脑袋从隔间的门口探出来,他视线一扫,便停留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身上,笑眯眯地招招手。
啊啊,又来了。像是老家的猫儿被外公招呼着一样,筱宫乖乖地站起来,一边还小声地对同事埋怨着:“所以说,不是那样啦。”
这次是记错了服务器上隐藏文件夹路径导致拿不到备份文件这样的乌龙。三日月一边絮叨着帮大忙了一边用鼠标拉动文件,筱宫眼疾手快按在他手背上。
“部长,备份文件的话,复制而不是移动出来比较好哦。”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视线自然地落到三日月的眼睛里。
砰咚。
近……太近了……
手心与对方重合的部分感觉到的温度很低。坚硬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盖着光滑的皮肤。
简直不像握着一个人的手,而像握着……
筱宫一阵恍惚,三日月眼中一轮金色在深色的虹膜上勾出妖异的光圈。
她突然放开手,摇晃着后退了几步。
“那个,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她低头轻声说,转身匆匆离开了隔间。
筱宫往脸上泼了一点水,双手扶在水槽边沿望着镜子,用力眨了眨眼睛。
脑中纷乱的景象缓缓沉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有一段并非此世的记忆。高中的一个普通的放学后,她正与朋友笑着道别,下一个瞬间已经伏在教室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残阳如血,运动社团的叫喊声远远从操场上传来,而她没有力气撑起身体,眼泪止也止不住。
筱宫直到天完全黑透才回到家里。家人问她怎么了,她只回答不舒服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这一关就是三天。
三天里,她脑中反复出现大量杂乱的片段。自放学后的教室跌落时空缝隙,狐之助,历史修正者,拥有广大庭院的古老房屋,随心意变换四季景色;锻造炉烈焰熊熊,从那火焰中诞生出的第一束寒芒落于掌中,自此后的战场硝烟,刀光剑影,一直有人相随左右。
她记不清任何一个身影。
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即使在梦中曾经无数次熟稔地呼唤对方,口中的音节却无法辨识。醒来睁眼看到熟悉的米黄色天花板和顶灯,却觉得应该是古老的木质房梁。
少女迷失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缝隙。
她从本应是榻榻米的高脚床架上跌落,居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一瞬间陌生得让她感到疼痛。她冲进洗手间呕吐,继而又想起什么,跑去父亲的书房拽出大部头的历史书。然而没有用。没有任何旁证可以证明她的记忆,回首检视自己16年的人生毫无破绽,她一度以为自己会精神错乱。
母亲的担忧唤醒了她。
为人子女,不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在莫须有的记忆当中。她有现实生活,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筱宫病假三天后返校,自此回复正常的高中生生活。两年之后她高中毕业,修学旅行去到国立博物馆,见到陈列于博物馆深处,玻璃柜中的寒刃如霜。
那晚她于旅馆之中辗转难眠。朦胧中她越过身边沉睡的同学,拉开木质门扇,踱上檐廊。夜色如水,有人坐在廊下。她熟门熟路地在那人身边坐下,仰头与他共望空中一轮弯月。
她很想看到那个人的脸,却畏惧于侧头面对他。暗香浮动,有半幅绀色衣袖伸到她面前,将她转过去,冰凉的绸缎拭去她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
那个人薄唇微抿,笑意温柔,她迷失于他眸中倒映的弯月。思念与悔恨如潮水翻涌,又在那人的目光中渐渐止息。
她于天光中苏醒,心里疲倦却安然。
那之后她离开家乡念大学,参加成人礼,毕业工作,再不曾梦醒睁眼时脸有泪痕。
离摔倒在教室地板的那个傍晚已有将近九年的时间,二十四岁的筱宫睁眼望向镜中的自己。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已经消瘦下去,眼神清明坚定,身上穿着整齐的套装而不是柔软飘逸的水手服。十六岁的她在半懂不懂的时候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情感,而今回想几多怅惘。此刻她有清晰的目标和人生规划,与其被怪力乱神之事牵扯心神,不如排除干扰,一心向前。
跳槽到梦寐以求的公司,发现池面上司是和少女时代的自己一起穿越时空拯救世界的梦中情人什么的……
筱宫深吸一口气,假装在空气中拿起一块不明物体,用力将其丢到一边,再洗了一遍手。
前辈找她聊天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筱宫从盥洗室出来,本以为会见到空了大半的办公室,没想到同事们几乎都还在。见她出来,便一起笑着招呼她。
“还以为你走了呢,”有人说,“最近大家都很忙,好久没一起喝过酒啦,筱宫你的欢迎会也还没有举办。不如今天找间店聚一聚吧?”
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筱宫笑着说好,发起人又征询着大家的意见,打算邀请部长。
“既然是你的欢迎会嘛。”被这样教唆着的筱宫走进了部长隔间说明情况,三日月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这样爽朗的态度,使得筱宫越发肯定“只有自己一方受到奇妙记忆困扰”的猜测,松了一口气。
参加聚会的大多是年轻人。在公司附近的一间居酒屋喝到十点左右,为了满足食欲又十几个人集体跑出去站在寒风中的拉面店填肚子。大约是前段时间工作太过紧张,气氛热闹到脱缰野马的程度,拉面之后又找了另一间店续摊。
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人顾忌饮酒对象了。对于酒精一直不太擅长,筱宫被劝了几杯之后便找借口与另一位同事一起去买附近有名的关东煮,提回来的时候看到半桌人已经东倒西歪,唯有一直说着“我是个老人家了,你们年轻人开心就好”旁观的三日月,仍旧笑呵呵端正地坐着。
这场景太有既视感,筱宫提着食物愣住了。一个看似酒量甚好的同事抱着酒杯,摇摇欲坠地望着三日月。
“老爷子……"他喷吐着酒气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哐当一声倒下了。杯中残酒直泼出来,站在一边的筱宫猝不及防腿上一凉,轻轻“呀”了一声。
她急忙放下手中提的东西,从包中取出纸巾吸去裙摆上的水分,继而懊恼地注视着黏在腿上的浅色布料。三日月不知何时从席位里侧抽身,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上,站在她身旁与还清醒的人安排起送醉鬼们回家的事情。
喝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开车的可能性了。几个人操持许久才将各人都送上出租车,寒风一吹筱宫打了个哆嗦。穿着丝袜的脚冻得冰凉,她不由得紧了紧那件长到膝盖掩住裙摆的外套。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只穿着西服外套的三日月,后者正挥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为她拉开后座门,自己率先坐进了前排。筱宫坐下带上车门,听到他正报出自己家的地址,急忙插言,
“部长,还是先去您家吧,您把外套都借我了。”
“小姑娘听话,老爷子这点冷风还不放在眼里。”三日月笑眯眯地说着。
因为不知道三日月的住址也无法继续劝说,筱宫只好满心感激地蜷坐到后座里。三日月坐在她前头,光滑美丽的黑发头顶却竖着几根不服贴的短毛,从座位顶上探出来摇摇摆摆,筱宫不由得噗嗤笑出来。
“开心吗?”三日月在后视镜里眉眼弯弯地望着她。
大约是酒壮人胆,筱宫也笑着回望他,一边咕哝着:“部长的手帕还在我这里呢,外套这下也没办法跟您回家啦。”
“哎呀哎呀,这可伤脑筋,”三日月与她一唱一和,“手帕倒还有换的,明天没有外套穿啦。”
“骗人,”筱宫孩子气地皱起鼻子,“部长明明还有好几件。一件灰色短短的的,还有件黑色长长的……"
“都被送去干洗了,老爷子也没办法。”三日月装可怜,随即闷闷地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可把筱宫吓到了。刚好车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停住,她从后座下来,三日月一边稍微掩着鼻子一边示意她先走,高挺的鼻梁被捏着擤过,看起来红红的。筱宫裹着他的风衣走了几步,犹豫着又转回来。
三日月摇下窗子望着她,漂亮细长的眼睛湿漉漉的有点像小动物。筱宫轻声说:“要不,部长您上来坐一会儿,我把外套和手帕都还给您再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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