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下地狱？” “哪怕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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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代价过于昂贵，却也因此来得比想象的要早

梅菲斯特一家的财富早已引起不知多少人的觊觎，就在一个下午，暴徒们闯了进来。

他们杀死了梅菲斯特的父亲，又把自杀的梅菲斯特的母亲，扔进了花园里的古井里。

金银，珠宝，珍贵的古董们全被翻了出来，随意地在据说是从东方购置来的地毯上堆得到处都是。

暴徒们大肆抢劫着。

自然，一直被收藏起来的浮士德也被翻找了出来——然而这个紧闭着双眼的玩偶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殊之处，便被暴徒们胡乱地仍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梅菲斯特也同样被从关起来的房间里抓了出来，暴徒们折断了他的腿，还有一只手，然后为头发苍白的少年陷入昏迷而狂笑。

虽然少年还有一口气，但暴徒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毕竟整个屋子里，还有更多会发出尖叫的鲜活人类。

他们继续搜刮整座大宅里其他地方，想要找出所有被藏起来的财物。还有一些暴徒已经提前开始了庆功宴，暂时没有死去的几个女仆瑟瑟发抖，在一旁小心地给那些暴徒们送上原本打算留待节日宴会上享用的美食与鲜红色的葡萄酒。

他们吵闹着，喧哗着，整个宴会厅灯火通明，却又显得比任何地方都要黑暗。

没有人在意的少年于角落里睁开眼。

全身上下针扎一般的痛，而在发现自己从房间里出来了以后，少年开始努力用还剩下的那只手爬动。

或许是神明最后赠出的垂怜，或许是恶魔出于玩笑的恶作剧。

就算无比艰难，少年还是同样找到了在角落里、也一样被弄得乱七八糟无比肮脏的玩偶。

“浮士德？”

“浮士德！”

“你和我说说话啊——浮士德！”

“或者睁开眼看我一下也好啊——浮士德！”

玩偶静默不语，他现在是没有心的玩偶，无法回应不管是什么样的呼唤，那双如同古木一般平静的眼眸也丝毫没有睁开的迹象。

任凭梅菲斯特如何哭叫，虽然几乎不怎么说话、却总是会以行动做出反应的玩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怎么办……”双腿折断、也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勉强活动的少年焦急地看着四周——但这里灯光暗淡，一片寂静，也只能隐约听到遥远地方传来的欢笑和乐声，半点其他生命的迹象也无。

但只是没有“其他生命的迹象”。

白发少年咽了口唾沫。

他将还能动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咚哒咚哒”，不顾主人糟糕的状态，他强健的心脏还是在稳定地跳动着。

“那好吧。”

——简直不知道只剩一只手的少年哪里来的力气，他把自己的心脏，活生生的剖了出来，接着拼尽全力把那颗还滴着血的、鲜嫩的如同朝阳一般的心脏，放进了沉默的玩偶空荡荡的胸膛中。

——浮士德啊……

少年轻叹道，随后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所以他看不到接下来的场景——

原本只是呆坐着的玩偶，一点一点，慢慢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灰暗的脸庞带上了一丝血色，墨绿色的头发也不再像某种无机物一样的干燥——尤其是眼睛，本来只是如同树影一般平静无波的瞳孔中，居然渐渐泛出了一点红色。

然后玩偶站了起来，抱起胸前空出一个大洞的少年，小心地把他安置在了附近的房间里，——然后他在整个大宅里搜索，知道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里找到了那颗少年最初做出来的、曾经让他短暂运行起来的机械心脏，谨慎地收到了衣服的口袋里。

接下来……他看向了亮着灯光的宴会厅，看向了那里面还在吵吵闹闹的其他人。

接下来。

梅菲斯特再次醒来，——他都没想到自己能有再次醒来时候，只看到了熟悉的房间，然后旁边则是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浮士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浮士德整个人更像是被从血海里捞了出来一样，但他看着梅菲斯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诶……”梅菲斯特试着动了一下——全身上下依旧疼痛，能勉强动以下的地方也只有右手，但本身现在居然还能恢复意识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意外的刺耳，梅菲斯特却毫不意外也毫不害怕的——再次笑了。

“浮士德，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会。”

“哪怕下地狱？”

“哪怕下地狱。”

梅菲斯特再次大笑了起来——他现在全身上下哪里都痛，胸前更是随着他的大笑开始发出了疯狂的“嘎吱嘎吱”声，他却毫不在意。

“——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大笑中，他仿佛看见浮士德也浅浅笑了

——“好。”他说不清那是浮士德真实说出口的话语，还是只是他的一场幻觉。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梅菲斯特，只想这样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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