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酬劳，是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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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隔壁新搬来的夫妇，关系好到了简直让所有人羡慕。

就连最挑剔的妇人，大概也找不出他们之间的问题，——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奇怪地方的话，那就是女主人总是只对她的丈夫笑。

但一个对别人冷如冰霜的妻子，才更该是一个好妻子吧？

邻里的妇人们费尽了心力，才勉强打听出妻子的名字似乎是叫简特尔，但更多的信息再也无从知晓了——她们都害怕那个丈夫，当他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敢同他的妻子搭话。

不过就算是这样，长舌的妇人们对这一家人的评价还是很好——大概是因为虽然他们家的先生在涉及自己妻子的事情上总会表现得过于激进，但其他时候可以说是一个简单的老好人；他的妻子——那位总是深居简出的女性，除了不太爱笑以外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而值得人关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没过多久，所有人就都对这一家人失去了兴趣，——或许直到他们想起来为什么这对夫妇还没有孩子的时候才会再次多嘴吧。

整体而言，现在的情况很让人满意——年轻人带着一天工作所获得的报酬，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同意了魔鬼的交易，而后带着换回来的玩偶，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直到找到了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离开家乡的过程当然波折，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只要有心爱的人一起陪伴着，那无论多少困难都是可以轻易克服的小事。

“我回来了。”年轻人换了鞋子，将帽子和大衣挂在了门口。

“啊，您回来了。”一如既往的——简特尔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今晚做了点炖牛肉，马上就好。”

“好的。话说今天那些无聊的人有再骚扰你吗？”

“没有了，我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他们应该对我失去了兴趣吧。”

“那就好。”年轻人点了点头，走进了客厅。

饭菜的香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而正从厨房走出来的女性，更是美的如同降临人世的天使——就算年轻人一再地确认过现在的简特尔全身上下都是由不知名的材料构成，还是不妨碍他每每错把对方当成一个活人。

“今天的工作辛苦吗？”

“还好。”今天的简特尔也是一样的温柔优雅，曾经梦里的景象正变为现实，年轻人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幸福更多了。

唯一让人发愁的只有除了预付以外还要支付的酬劳——但梅菲斯特那边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以至于有些时候年轻人都会恍惚自己是否真的曾经做过那么一个奇怪的交易。

不过简特尔胸口传来的“嘎吱嘎吱”声，总在年轻人快要忘记一切的时候提醒他现在的日子是怎么来的。

“您吃好了？那我来收拾剩下的东西吧。”不知不觉间，年轻人已经把盘中的饭菜全都吃光了，对面一直笑着看着他的简特尔，则连忙起身把餐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

“你需要吃点什么吗？”年轻人又下意识问了愚蠢的问题——不过玩偶却没有嘲笑他，只是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笑容回答——“不了，谢谢您的关心。”

而等简特尔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她走进卧室，然后抱着针线筐走到了年轻人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以往这时候的简特尔都会先清洗一下年轻人换下来的衣服，再给家里的花花草草们都浇一遍水——但今天她不同的举动倒也没让年轻人感到奇怪。他只是继续忙着在面前的报纸上勾勾画画，寻找着下周可以去做的工作。

“啊，其实今天还有件事情还没有同您说，那就是我收到了这个。”

“收到了什么？我最近是在杂货店那里定了点东西，不过他们不是说下个月才送过来……”年轻人头也不抬，并没有意识到有某些“不对劲”正在发生。

他没有得到简特尔的回复，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年轻人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简特尔——对方正双手捧着一封黑色的信件，信上的印封，透着血一样的红色。

“这是什么？”年轻人皱着眉头接过了信件——印封上的字母，赫然是一个大写的“M”。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惧，包裹住了刚才还浑然无知的年轻人，他颤抖着拆开了信封。

里面黑色的信纸只写了简单的一行字——“今夜将来收取剩下的酬劳。”

剩下的酬劳？……年轻人不禁陷入了沉思——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你的一切。”

他忽然听到了简特尔发出了声音，——年轻人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把脑海里想的东西说出了声。

“你说什么？！”他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看向了身旁的女子。

“剩下的酬劳，是你的一切。”简特尔一向温柔的声音，今夜听来，居然如同巨怪般狰狞。

“不……不是吧……”

“既然先生您已经确认过信息，那现在我们将开始收取报酬了。”之前从来都听话懂事的简特尔收起了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接着年轻人看到她从围裙的兜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年轻人猛地站起来，从面前的针线筐里随手抓出了一把剪刀，朝向了他本以为会爱一辈子的女子——“别，别过来……”

简特尔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年轻人毫无章法挥动着的剪刀，根本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终于，在成功把面前的人逼到角落以后，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年轻人的剪刀成功地刺入了她的胸膛，玩偶却没受到半点干扰，还是自顾自的将手中的匕首划过年轻人的脖颈。

血如同一年前的深夜一般涌了出来，给整个地板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年轻人捂着脖子、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倒下了。

玩偶也在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之后，静止在原地，不再动弹。

墙上的时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而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以后，死气沉沉的房间里，突然浮现了一道门。

墨绿色头发的青年率先走了出来，后面则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动着的白发少年。

两人对面前的景象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浮士德径直走向还没能闭上眼睛的年轻人，就着从玩偶手中取下的匕首，剖开了他的胸膛——

很奇怪，对方胸腔里本应是血肉做的心脏，在停止跳动以后，居然隐隐透着琉璃一般的光芒。

浮士德小心地把这颗心脏放进了一个水晶瓶子里，接着盖上了盖子，——才仿佛做完什么大事一般的露出了稍微轻松了一点的表情。

“你看，这不是挺顺利的吗？”

“……”

“拖得久一点也没什么啦。这样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得到的货物品质不是更好吗？好啦，既然一切都好，那浮士德你就不要总板着脸了好不好。”

青年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行了行了~既然解决了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耽搁久了引来什么麻烦的虫子就不好了。”白发的少年环顾了一圈房间——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充满了温馨家庭的色彩，“至于这里……一把火烧了就行了吧~”

浮士德点了点头，接着走到了厨房，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堆在那里的木柴们全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还有这些~”梅菲斯特兴致勃勃地在“这个家”的各处泼洒着灯油，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正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样。

很快火势就迅速的蔓延开来——而在烧到“这个家”原本的主人前，青年则已经抱着少年退入了他们来时的门。

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原先的静谧，直到最后火苗吞噬了一切——包括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的玩偶、以及他们的“家”。

“你说哪一天我们会死呢？~”回到了熟悉的大宅里，梅菲斯特从浮士德的手中挣脱下来，重新杵着拐杖慢慢走着——他旁边的青年也不急，而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保持着同少年落后半步的距离。

“……”

“好吧，不说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但谁又在乎那样的事情呢？——浮士德，我今晚想吃焦糖布丁~”

“……对你不好。”

“吃嘛吃嘛！你看今天不是刚有新收获！”

“.......”

“就吃一个！一个而已啦！一个小小的也可以啦！......”

“......不行。”

“好吧......不准吃焦糖布丁的话~那明天浮士德你要多说几句话哦~”

“.......好。”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融入黑夜，听起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了。

但如果有人仔细看来，会发现他们身后的每一个没被照亮的地方，都有玩偶们在露出诡异的笑容，仿佛在等着一个撕碎自己主人的机会。

而那边的角落里，又有两个玩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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