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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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查了几日，神仙虽难有疲惫饥渴，但反复而无用的工作还是让人心生烦闷。眼看着沈舟翻书页的手法越发粗暴，淮夜终于大手一挥，叫他休整两日再来。

“那仙君呢？”沈舟犹豫道。

淮夜思索片刻，道：“劳烦沈舟仙君去昆仑找一名叫清歌的小仙来同我一道查阅，他是我殿中的洒扫小仙，不知仙君可方便？”

明明眼前人笑得温和无害，沈舟却感觉后背一道钝痛，被他温柔刀狠狠一击。

“自然方便。”沈舟掩下情绪，朝他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淮夜眼含诧异，搞不懂沈舟为什么向他行礼，摇摇头，觉得可能这几日工作繁复，让沈舟看昏了头，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仙君！”清歌小跑到他面前，笑嘻嘻，“还是发现我的本事了吧？”

淮夜偏头看他身后门关上，抬眉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翻阅，“不要张扬，专心做事。”

清歌做了个怪表情，老老实实坐下。

安静了没两分钟他就有些坐不住，偷眼去看对面的淮夜，淮夜被他看得不耐烦，敲敲桌板，“什么事？”

清歌倒忸怩起来，“那个，叫我过来的仙君...”

淮夜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清歌憋得脸红，但又实在好奇，小声道，“他是不是...在追求仙君啊？”

淮夜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笑来，“我回天宫不过几日，你实在想得太多。”

清歌不服气地道，“可他看我倒像是看敌人。”

淮夜道：“那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他。”

他既不信短短几面就可以使人倾心，也不认为沈舟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果然，那边清歌垂下了脑袋，吞吞吐吐道：“我能做什么，我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清歌扬起脑袋，讨好的向他笑了笑，“我说了，仙君可不要生气。”

“几十年前，这位仙君曾到昆仑来访，误将我认作了仙君，我疑他有鬼便没有说穿，哪知、哪知他竟真的是仙君。”

“我向来少下昆仑，最多也不过往人间走几遭...这可怪不得我啊仙君！”

清歌分明从淮夜眼里看到了“果然如此”四个大字，登时炸了毛，“但他看我的眼神可绝不是气愤，他就是，就是...说不准他之前上山就是仰慕仙君，如今见了仙君真容，便、便...”

淮夜见他“便”了半天也没辩出什么，勒令他老实坐下，藏经阁才终于安静下来。

淮夜盯着手里“流云峰”的记载，半晌也没翻动。

人间命簿专司凡人，但凡在人间驻足经手过人间事务的仙妖也都会有所记载，那些后来成仙之人的命簿亦会在此间除去。不死果注定成不了仙，早在他将不死果扔下凡尘的时候就锁住了它的灵根，除他以外无人能解。是以除却这簿上有记载的凡人、标注出的仙人，只剩下这无根无源的不死果。

但仍是奇怪，淮夜看着手中命簿。

一座小小的流云峰，竟出了两位仙人。

如今天界灵力稀薄，成仙已是难上加难。

莫不是这地方格外灵秀？

淮夜看着这两个名字：

沈知行和... ...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沈舟红着眼睛问他“你不认得我了吗？”

沈舟歇了两日。

把清歌带进司命殿后，他回房就倒在塌上，迷迷糊糊睡了近一日。

这一觉睡得极好，一睁眼已是星河高悬。沈舟感到一股久违的宁静。他走出房门，坐在台阶上，望着似是抬手可摘的星辰发呆。

他已经成仙，太清楚历劫对于天生仙体的神仙来说是绝对不值一提的记忆，没有神仙会在归位之后回头去看这几十年的遭遇。

遇到再苦痛的磨难也是历生劫，遇到再难舍的感情也是历情劫。

他只是帮助淮夜历劫的棋子，淮夜舍去了这段故事，他却无法忘记自己的半生。

沈舟想，这太难了。

即便他知道淮夜和沈知行要看作两个人，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喊：就是他！就是他！为他掖被角哄他入睡的是他，说不认识他怀疑他与魔有染的也是他。

沈舟轻轻叹了口气。

永和九年至今六百七十八年，他也快七百岁了，没有亲人朋友，只有过沈知行。

“淮夜仙君似乎有一个秘密仙侣，两人同住临星阁，”小仙童当时这样和他说。现在沈舟知道了，是他的洒扫小仙，清歌。

永和九年出生的人，不知道淮夜要找的人是谁，但他现在确定，一定不是自己。

沈知行可以只有他，淮夜却已经有无数爱他的人，或许他也有爱人。那个曾经装作他，把沈舟骗走的小仙。

沈舟想，自己也应该找一能与他共享亲密的人。

他是顺着河流飘到师父眼前的，后来师父、厨娘，山上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和师兄。过去他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父母，现在却想了。虽然他们应该早就入了轮回。

沈舟深呼了一口气，他需要知道自己不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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