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好梦。
-----正文-----
他拥着我,将我放到床上,动作轻柔。
舌头轻轻敲开了唇齿,向更深处潜行。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快乐而短暂的。
身侧的床微微一轻,温度暴露在空气里,在消失。
月色是上好的绸缎,划过他的左肩,在床上化成一片阴影。
他坐着,指尖划过衬衣,将那些金边的纽扣系好。
然后他回头,见我醒着似乎有些意外。
随即薄唇勾勒出一个好看的笑。
他伸手要来摸我的脸,我向阴暗里缩了缩,声音沙哑;“你要走了吗?”
他的手堪堪停住,尴尬在空气里。
“就不能留下?”真奇怪,我感觉鼻尖有些发酸。
水汽蒙住了双眼,他像是乱了阵脚,要把我从黑暗中护回他的怀中。
可我站起来了,绕过他在窗沿旁停住,直直的看着他命令道:“留下。”
他留在我离开的那片黑暗里,脸上没有了表情可那双眼里却盛满了光,当我想进一步看清时
合上了眼帘。
他向前:“你乖一点,我明天…”
“明天什么?明天又浑身是血站在我?又在我面前拿着你那该死的瓶子问我好不好看?又从窗边越下去?”我发了疯,我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喉咙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瓶子里的是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要定时来定时走?为什么不把那句话说完再走?为什么就是不能留下来?为什么!”
“不是的…”他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痛苦的裂痕。
我却因为这笑了,我向后退了一步:“不要明天了,只要今天,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他不语。
静默像是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流动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让人窒息。
“够了,到这里就够了。”我任凭温热的液体淌过我的脸。“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他发愣,好似被钉在了原地。
“好梦。”我说,然后纵身越下了窗台。
下坠。
触地的疼痛没有降临。
我睁眼。
仍是那装床,那扇窗,那栋房子。
我起身。
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一缕光亮,从头顶悬下,如蚕丝般的,飘渺着。
是玻璃瓶里的光。
我低头,满地的玻璃碎片上都折射流淌着光芒,那么柔和,那么美丽。
于是我踩上去,痛觉随着碎片的没入传遍全身。
不痛的,我想。
于是我走,顺着满地的玻璃走,顺着漫天的光芒走。
然后我在那张椅子前站定。那张我坐着等他的椅子前。
他正坐在那里,依旧是俊美苍白的脸,依旧是带着血的衬衫。
可这次,我不生气了。
即使他把衣服弄脏,不把话说完,不为我而留下。
我不生气了。
我抬手,轻轻地按住那件沾满血的衬衫。
那个无数个夜晚我枕在上面听他心跳的位置,空空的。
我环住他,在他耳旁说:“我记起来啦,所有的事,我都记起来啦。你也累了吧,那就允许你休息一会吧。”
我吻他,正如他吻我那般温情。
我听见了熟悉的音调,韵律在房子里,如露珠一颗颗降落,清凉的,充满深情的,低洄。
我轻轻的哼唱,正如我过去所唱的那样。
别怕,我来收走你的噩梦了。
什么是黄昏?
诀别词。
什么是记忆?
一所房子
只适合已逝得事物居住。
什么是梦?
先是升起来
以便配得上幻想。
过去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都不重要了。
他爱我,这就够了。
天最终昏暗下来,我知道,夜晚要开始了。
可房子里仍是一片明亮,他也提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钟停了。
终于如我所愿。
停在了七点整点前。
夜晚的预告声也不会再降临。
黑暗停止了生长。
你看,这不正是你所想的那样吗。
噩梦不再缠绕我了。
所以别怕,地狱的门终将关上,黑暗终将被照亮,我也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时再同我说你爱我。
那么,我的爱人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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