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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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易苍白的指尖被现场暖红色的灯带映出气色，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在桌沿上轻轻敲打着。

台上的一对新人在满座宾朋的注目礼下，执子之手，互诉誓言，新郎英隽斯文，新娘端庄温婉，完美童话故事里才有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徐易与宾客一同鼓掌，在新人交颈亲吻那刻，侧开目光，场内的灯光逐次明亮起来，不再为他掩护，徐易快速眨了两下眼，将涌上眼眶的情绪收了回去。

恩爱的新人携手前来敬酒，同坐一桌的人都是熟络的街坊旧邻，追忆往昔，祝福来日，短短的过场间，似有拉不完的家常，新郎和气的一一招呼过，转到徐易身上时，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晰了几分。

徐易也是笑着的。他长得清瘦，五官不锐气，满二十的年纪看着还像才成年似的，笑时眼角弦月似的微弯，清清朗朗的少年气质，多少年都不曾变过。

“天宇哥。”徐易向新郎周天宇举杯，“新婚快乐。”

新人敬酒喝得是提前准备好的白水。

徐易饮下的大半杯是他默声不响倒得白酒。

周天宇以邻家大哥的亲和姿态与徐易搭了下肩，“学校放假了？”

徐易的呼吸因为高度数白酒对胃部的灼烧刺激而变得短促，他面上像扣着面具一样，并不显露痛苦。

已经退学的徐易笑意不减道：“嗯，放暑假了。”

正聊着，场上有个外形惹眼的青年姗姗来迟。

青年身形高挑，利用海拔优势在场内扫了一圈，向着这桌走了过来。

他并不光是冲着新人来的，同坐这桌的邻里分辨着来人，交头议论，“这是不是丘家那个小子？”

同桌的另外几名年轻人站起身，纷纷熟络地跟他打招呼。

丘野云穿过走道时绕了个弯，从徐易斜后方走了过来。

徐易抬起视线，与走到他近前的丘野云简短地对视了一眼。

丘野云大徐易两岁，自小一同长大的交情，如今丘野云去外省念书，双方快一年没见过。叙旧从这掐着秒表数出来的几秒对视间就结束了。

“飞机晚点了，路上又有些堵车。”

本该落座这桌的丘野云挽了下袖口，懒得伸胳膊去够新的餐具，随手拿过徐易用过的酒杯，满上了一杯橙汁，与新郎碰了下杯。

唇与杯子相碰时正巧压上了徐易饮出的水渍，尝出酒味的丘野云眉峰微动，略有不悦的看向徐易。

徐易却没看他。

他视线中的徐易以求学时听老师讲课般的专注，看着近前别人的新郎，像是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问题的解答。

新人辗转去往下一桌敬酒。

婚宴闹热地进行着。

徐易小口地呼吸着，偏低的体温因为那杯在胃里作祟的烧酒由内而外的在发烫。他怀疑自己行将就木的身体将因为这杯酒而自燃。

徐易对于满桌美味的餐食毫无胃口，为了压下胃里的异样，还是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着。

丘野云坐在那几名年轻人当中，混笑着与左右聊天，在徐易夹菜，旁人转桌时，出手摁住了转盘桌面。

丘野云长得眉目深邃，五官分明，英俊得很有攻击性，收起吊儿郎当的痞气时，气势颇有几分随他那狠戾的爹。

转桌那位知道丘家一家都是什么混世的德行，以和为贵，先松开了手。

徐易却谁的面子都不给地撂了筷子，一言不发的离席了。

他躲进了婚宴酒店的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他上餐饭还是在昨晚喝的稀粥，打着空腔干呕半晌后，吐出的酸水里多了些颜色鲜艳的猩红。

徐易习以为常地冲掉了马桶里恶心的东西，他的胃还在自我拉扯般异动着，随时要跟他发难。徐易想等身体缓和些后再回到宴席。

他想多看周天宇两眼。

被他锁住的卫生间隔间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婚宴才开场没多久，不至于有跟他一样急吐的。

他进来时，边上的隔间是空的，这会儿依然。

徐易嘴角叼着烟，呼出一口烟雾，大概猜到了门外是何人。

敲门声变得急促了些，大有一副得不到回应就踹门的架势。

徐易无法再装不存在了，不是怕门板被人掀开，而是他的嗓子受不得烟雾的熏呛，已经撕心裂肺地咳出了声音。

“徐易，开门！”丘野云威胁道：“我数三个数。”

徐易听话地开了锁。

他以平静如常的表情，对上丘野云满是怒意的脸。

“没酒量还学人喝酒？我还以为你晕里面去了，结果你倒是长能耐了，在这抽烟？”

在徐易刚离席就跟上来的丘野云愤怒之下，更多的是心疼，“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徐易在烟被夺走后，瘦削的手指依然维持着拿烟的动作。

他刚吐过，刚咳过，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仿佛他除了瘦了很多外，还是健康的。

徐易微微偏头，面容清朗，眼神带着点无辜，仿佛是丘野云有多无理取闹似的。

丘野云将徐易从隔间里扯了出来，将他当成酒鬼伺候，带到洗手台前，帮他洗手时，才发现对方的手凉得厉害。

徐易自己洗了把脸，接着水流漱了漱口，然后在丘野来不及阻止前将漱口水吞了下去。

吞了总比当着别人的面吐血水强。

“我没怎么回事。”

徐易满脸的水珠顺着脸向下滚，迟来地回复了丘野云那句问话。

“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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