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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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结婚了。

她嫁给了与她相恋了三年的男人，带着满脸的幸福，与腹中的孩子。

穿着洁白的拖尾婚纱，捧着红色鲜花。

层层叠叠的纱在她走动时不断翻滚，她说，就像海上的泡沫。

我站在她的身边，闪光灯闪烁过后，留下了一张合影。

这是我与她认识的二十年来，第一次与她合影。

我的长相与二十年前相比毫无变动，在五十年前，一百年前，我还在海里飘游时，我也是这个模样。

我成为了人类，但还不完全是人类，我仍然拥有属于人鱼的漫长寿命。

她说，人的记忆是会变的，但照片不会，我不能留下过多的照片，让人发现我的不对。

可是在对于她来说极为重要的这一天，她还是希望能留下一点什么，我答应了她。

让她的幸福与友谊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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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见面，她都会对我述说她的生活。

曾经，她对我说的全是她自己，现在，她对我说的都是她的丈夫与女儿。

她的神情疲惫，但带着笑容，手比曾经粗糙许多，但毫不在意。

她问我，有没有找到那个梦中的人类。

还没有。

我问她，现在过得是否幸福。

她说，她拥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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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失去了爱。

那天，她抱着女儿找到了我，对我说，她失去了一切。

她的丈夫带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和她女儿年龄相仿的男孩，把她赶出了家门。

她无法再回到丈夫的家，也不能回到兄长的家，她无处可去。

她的女儿疾病缠身，她没有工作，无法抚养女儿，更无法为她医治。

曾经的幸福都离她而去。

我无法得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她真正的生活，但此时的她在我面前，对我诉说痛苦。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她愣住了。

“他不爱你，他骗了你，他抛弃了你，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不……不……怎么能够杀人呢？不，不可以的。人类社会里，不能这样做的。”

“那为什么有些人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呢？”

她再次哭了。

眼泪滴落在地上。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怎么能和我比呢？如果我杀了人，我的女儿要怎么办，我又要怎么办……”

“而且……而且，我爱他啊。”

“我爱他啊，我要怎么去伤害他呢？”

她捂着双脸，为了不吵醒她那睡得不安稳的女儿，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将一切堵在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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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女儿，跟我走了，离开了那个城市。

她的女儿情况并不好，我们在某个城市落脚，她寻了一份工作，而我拿出了我的积蓄，让她的女儿能接受治疗。

过了两年，她的女儿还是病逝了。

我们来到了海边。

在黎明之际，她将骨灰撒入了海里，海浪翻滚着，扬起浪花。

她问我，她的女儿下辈子会不会成为一条人鱼。

她的女儿也很喜欢那个关于人鱼的童话故事，在病逝前对她说，希望能去海里，变‎‌成‍‌‌‎人‌‎‎‍鱼。

我说，我不知道。

但我希望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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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我告别，然后离开了，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我也离开了，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类，我是为了找到他才来到岸上的。

又过了许多年，我又回到了曾经与她租住的这个地方，当年的房东已经去世，而房东的孩子的孩子也已经长大。

房东的孩子居然还记得我，将一个信封给了我。

是她寄给我的，信封保存得不错，但也很明显的有些陈旧了。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与一个男人的合照，照片上的她在笑着，但我感觉不出笑意。

另一张是我与她的合照。

在她结婚那天，我与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合影。

这张照片只有一张，现在，她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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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后来，我算了算时间，想，我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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