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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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段家公馆的时候，天空微微飘起小雨。

虽然段楠并没有直接相信他，但是到底也留下来沈木河的方子，大概是看在张书月的份上，沈木河坐上黄包车时忧心忡忡，张书月只能勉强安慰。

“我相信事情会好的，实在不行我就让我爹拿钱去，我们来一招偷天换日——”

沈木河摇了摇头，“谢谢你书月，没有你我不会那么顺利进去，我再回家等等消息吧。”

张书月期冀的目光又暗淡下来，她有的时候会厌恶起谢庭柯来，因为这个人夺走了沈木河的目光和一切心绪，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自己和沈木河只是同学，还在不久的将来要被逼着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此时她忽然想起上次在木河宅子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翠萍说给她的话，心中一顿，慌忙喊车夫停下。

“我转道去西直门巷子买两条布料，木河你就先回去吧。”

沈木河心事重重也没注意别的，只是下车另外找了黄包车回了家。

在段家的舞会里他不仅给了方子，还知道段楠那些富家子弟都会在廿四日去六国饭店给段司令庆生，那是沈木河最后的机会。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下点药给那段公子来点病痛自己再施以援手，大庭广众下让他们帮忙放了谢庭柯，以名声压制，是最下下策了。

好在这次段家邀请了不少人，请帖直接放到了沈木河的公馆里，不需要再去顶张书行的了，沈木河依旧是那副装扮，只是身边没有女伴便没有带花，从黄包车上下来时，六国饭店外十分热闹。查收请柬的，买报纸的，一个小女孩挤在角落里，手里的兰花也随主人一样躲起来。

沈木河有些不忍心，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枯黄的头发，“兰花多少文一支？”

小女孩的眼睛亮起来：“一文！”

沈木河掏出口袋里的，递给她：“几朵蓝色的我都要了。”

进了宴会厅才发现，带花的只有他一人，其余人打量着，避开这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人，沈木河毫不在意，把花轻轻插在一个角落里的花瓶里，这才拿起红酒，但只是闻了闻。

“欢迎诸位来参加我段某的生日宴会！每一个人我段某都大大欢迎！”

宴会厅里充满着掌声和附和，要说北平城最大军官，当属直系将领段司令一个人了，沈木河来之前做过功课，这人笑面虎，出手阔绰，是个十足的人精。

“今日，我们还请来了当今上海滩最红的时小红时小姐为我们献唱一曲！”

段司令坐到了台下，沈木河打量着段楠的位置，准备走到前面时，婉转的唱腔开场，他抬头一望，居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在舞台一侧拍照的，居然是李知山。

他们在空中对视一眼，李知山瞪大了眼睛，然后把相机给身边的人，悄悄下了台子直奔沈木河。

“你怎么在这里？！”

“知山？你——”

“好了先别说话，我带你去找柯布哥。”

在人群游走的时候，沈木河的震惊已经完全消化了，他跟着李知山走到台子后面，蓦然看见一张床上躺着的谢庭柯。

“段司令指定是要收了柯布哥做副手的，只是柯布哥在监狱伤势太重，不好直接大摇大摆放出来引起直系奉系之争，只好偷偷带出来养伤，最好是在陈师茗发现之前送到租界去，才能保安全，你来的正好，我还不知道怎么通知你和谢成呢！”

为保安全沈木河的确带上了谢成在外面等着自己，没想到正好能帮忙，他急得要命，一把背起谢庭柯就跟着李知山从后门出了饭店，又找到谢成先把人用黄包车带回去，而沈木河还不能走。

他一个人走了太奇怪显眼了，李知山让他等一会有人走了再离开，于是他也只能心急如焚地坐着，台子上面容姣好的‌‍‎‎‌美‍‎人‎‍唱了什么也全都没听进耳朵。

刚刚匆匆一看，谢庭柯明显面容苍白，手上还缠着绷带，他越想越难受，干脆闭了闭眼睛，松开死掐着手心的拳头。

李知山则和他交谈几句，说了说自己如今的日子，他在一家报刊当记者，先赚足薪资再筹谋上学，沈木河可以在报刊找到他。

终于眼看要散场了，沈木河谢过李知山，疾步匆匆离开饭店，只是外面又下起雨，他淋着小雨，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租界公馆，来不及问熬药的谢成，三步两步上楼，看见谢庭柯躺在床上安睡那一刻才松了心神，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至此，才算是明白何为五雷轰顶，心急如焚，目若炭火。一个人，一颗心，全然地挂在了谢庭柯的身上，他死，他绝不独活，他伤，他痛彻心扉。

沈木河慢慢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手攥住谢庭柯苍白的手腕，然后慢慢俯下身把脸贴在谢庭柯的胸膛，最后是面孔呼吸处。

“柯布····我想不到我离开你要怎么办·····柯布·····你不要死。”

说完，也躺在谢庭柯胸口，闭眼安睡。

谢庭柯醒来时还以为是在段家公馆里，但进来的谢成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药碗递给慢慢从床上起身的谢庭柯。

“参领醒了？我马上去喊阿木。”

进来的沈木河还带着一些外面的冷气，看见谢庭柯就快步过去扶住：“你受的伤还没好完全，刚好你醒了，我给你上药吧。”他合上门，把壁炉的火加大，屋里暖烘烘的，让人恍惚是不是在梦中。

谢庭柯轻轻伸出手摸到沈木河的脸，然后是有些湿润的蓝色眼睛，才恍然从大梦醒来。

“我是怎么出来的？”

“段司令赏识你要你做副手，刚好我撞上段家宴会，就把你接回来了。”

沈木河把他扶起来，轻轻揭开外衣，给谢庭柯新旧交替的伤疤上药，咔哒，壁炉火声响动，一颗热泪滴在谢庭柯背上，穿透皮肉，润湿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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