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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痛。
痛得狠了,鹿童也不是没有想过死,可是死又哪是轻易的事情,只得年复一年地卡在这无间地狱里生生熬着。
药师琉璃光如来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与娑婆世界的释迦摩尼佛和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鼎足而立,是最高层次的觉悟者,已完全证得佛果,脱离生死轮回,具备无上的智慧和慈悲[注1][注2]。药师佛可以轻易地生死人而肉白骨,一只还在六界里沉浮的妖族小鹿又怎有能耐拂逆对方任何意愿,他的每一寸肉身、每一寸灵魂都完全地属于对方,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过于可笑,曾经的多番自戕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徒增他人的乐趣罢了。
好像一只火中的飞蛾,不想挣扎,然而这痛楚却由不得他不挣扎,由不得他留一丝的力气,然而火烧久了,终究是要烧尽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鹿童疲倦地垂下了头闭上了双眼。
“真是可怜啊”,药师佛的手指抚上了鹿童的脸颊,沿着面庞一路抚下,撩起了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金色发带把玩着,欣赏着自己美丽的玩具楚楚可怜的样子,“鹿童,我怎么舍得你受苦呢”,佛的指尖微微发出了琉璃光,催化了鹿童体内的药丸的效用。鹿童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血色也如同之前一般,成为了粉色云雾,片刻之间,鹿童又恢复了往昔的摸样,肤色白皙如瓷,乌发如墨,几缕被金色丝带缠绕的鬓丝垂落在脸侧,仿若山水画中的谪仙人。
暖流在鹿童身体里游走,一切又变得一如往昔,然而却什么都回不到往昔。鹿童的身体还是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原地,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小小的水雾,又逐渐蒸腾,他的五感变得好像很小很小,只能感受到这么一丝丝气息,证明他还活着。
后悔吗?鹿童问自己。后悔吧,他想。可是这命运的一切又真的由得他吗?一步步,一次次,就这样逐渐踏入了这无尽的黑暗。
大殿里的一切那么洁净,可是这一切又都太脏了,每一棵树是脏的,每朵花是脏的,每一根柱子是脏的,每一口空气是脏的。然而,又好像一切都是对的,只有他自己是脏的,身体是脏的,魂魄也是脏的。令人作呕,败絮其中,报应,自作自受。身体已然痊愈,但是痛感好像还残留着,然而此刻鹿童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呢?是从鹿群被妖兽吞噬、自己与族人跑散又恰巧被路过的仙人带回阐教开始的吗?是从因为妖族出身在阐教备受欺凌开始的吗?是在筵席间被无量仙翁顺水推舟赠予游历至此的药师佛开始的吗?
他还记得那日,他被药师佛随口赐了“鹿童”这个名字,虽是那么随意,那么漫不经心,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耀,内心充满了惶恐与感激。
他还记得在净琉璃世界里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侍花弄草之后,他第一次被唤至内室,当他乖巧地跪在了药师佛的脚边,药师佛问他是否愿意学习仙术、是否为了仙术什么苦都肯吃什么事都肯做,他战战兢兢匍匐在对方的脚下,诚惶诚恐地回答“愿意”。
那时的药师佛笑了,用鞋尖挑起了他的下巴。他不敢看佛的脸,就算下巴被抬起,他的眼光只敢看着地面,用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眼。药师佛的手摸上了他梳理整齐的发,手指轻轻一挑,发髻的环扣裂开,一头墨色的长发散开,衬得一脸不安的清秀面庞让人心生可怜。药师佛俯下身去,吻上了他的嘴唇,受到了惊吓的他还未来得及躲闪,霸道到无法挣扎丝毫的威压从颈后传来,让他动弹不了丝毫,被迫地接受了这个算不上是吻的吻,好似要将他吞噬,唇齿相接,攻城略地。他仰着头被侵占,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对方的牙齿咬破了他的唇。
血液从唇上细小的伤口里渗出,药师佛伸出了手,蘸了血珠在他的嘴唇上慢慢涂抹,鲜血在唇上缓缓晕开,将唇瓣染得殷红欲滴。微微开合间,血色与湿润的唇肉交融,透着一丝诡异的艳丽,像盛放在暮色中的妖冶花朵,令人移不开视线。
药师佛移开身体,倚在白玉床边,“你现在还愿意吗?”
唇上还在丝丝缕缕的痛着,千百种心思从他的心中掠过,自己不过是一只偶得眷顾的小鹿妖,获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进入仙门,又可遇不可求地入了十二金仙尚且无法求得法门的至高的佛的门下,又怎配挑剔有何种代价,而且事已至此,又何曾有拒绝的权利。
他把身体趴低了,手垫在额下伏在大殿的地面上,仿佛一只温顺的兽伏在主人脚边,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像是在等待某种审视或命令,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绝对顺从的柔软与克制。
“好。”佛满意地微笑,然后用脚尖轻轻点了鹿童的肩膀,他顺从地跪立起来,小心地抬眼看了对方一眼。
“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堕入了深渊吧”,鹿童想到。
接下来的记忆便开始模糊了,画面模糊,但是又好像刻入骨髓一样清晰,让鹿童在往后的岁月里,也经常会午夜梦回,浑身湿透地醒来。
原本规矩穿着的层层衣物被拨开,好似拆开了精心包装的礼品,空气中的寒凉让人不经细小的战栗。疯狂的掠夺开始了,平日里那份超然脱俗的气质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宛如一头沉睡已久却终于苏醒的上古巨兽,浑身散发着凶猛而炽热的压迫感。眼神幽深而凌厉,像猎捕中的野兽锁定猎物,锋利的獠牙隐匿在沉默之下,透出一丝残忍的寒意。他的气息沉重而狂暴,随时都会撕碎眼前的一切,吞噬掉所有挣扎的希望,没有半分温情,唯有绝对的掌控与冷酷的威压。
痛。痛从那一天就开始了,从此便没有结束过。
他被按在纯白而冰冷的白玉床上,手指探入,药膏融化,刺痛和不适让鹿童的手指抠在床板上,指节微微发白,可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惊惧无助和疼痛让他再无法维持完全的人形,小小白白的鹿尾倏然弹出,紧张地覆在药师佛的手指上。
“有趣。”药师佛颇有兴致地用一只手揉捏起了那蓬圆圆的毛,好似一团棉花,“这便是勾引了”。
接下来便是刺穿,即使有了药膏的润滑,也好像一把利刃无情地穿透了身体,把他从内到外一层层生生剖开,内脏好像也被捅得移开了位置。一瞬间,鹿童的眼前一片雪白,他发出了一声凄厉而短暂的惨叫,然而下一刻他又嘶哑了喉咙,因为第二次的进攻又猛烈地来袭,鹿童猛地弓起了背,疼得浑身发抖,又挣扎着向前爬去,手指胡乱地在玉石上抓着,左手中指的指甲断开来,血液从指尖流出,在床上留下一条条血痕。可他还没有爬到一寸,便被暴力地扯回,对方的手指用力地捏住了小鹿细细的腰,留下了青紫的痕迹。
第三次,第四次,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一切的挣扎都显得可笑,鹿童的身体软了下去,身体像是在暴风里的小船,撕裂般的痛楚并未消减半分,他绝望地趴服在石床,承受着暴行。红色蔓延然后缓缓流下,沿着腿的内侧滴在床铺上,鹿童勉力忍住声音,但是太粗暴的动作让他无法克制地哀吟出声,却又因为太过羞耻而生生止住,上齿努力咬住下唇,可也止不住呜咽地哼声从胸腔发出。泪水从翠色的眼里流下,冷汗也顺着脸颊爬湿了束起的鬓发。
突然鹿童惊叫出声,他小小的鹿角被捏住了,鹿角上有着细细的绒,触手感极好。鹿童的道行尚欠,能化成人身已是极限,鹿角却一直无法炼化,此刻那一对鹿角便成了趁手的扶手。鹿角被大力扯向后方,头被向后扯去,脆弱的颈脖拉长了,躯体被迫向后弯曲,折成了一张反着的弓。难捱的姿势让他的后面更加收紧,引得身后的人一阵狂风暴雨地动作,初次的少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深刻的恐惧让少年顾不得羞耻,带着浓重哭腔的呻吟在空旷的厅里回荡。
身体真的要被劈开了,鹿童崩溃地想着。漫长的折磨好像永无止境一般,他绝望地承受着。随着一记重击,鹿童身体被扯到极限,此时他已经几乎要丧失意志,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药师佛松开了鹿童,鹿童面朝下落在床上,失神地看向前方。鹿童无望地闭上了双眼,此刻无论是留在体内,还是任它流出,都太过耻辱了。
口中被塞入了一颗药丸,药丸瞬间融化,身体的疼痛开始消失。
“明日开始接受教导吧”,药师佛整了整衣冠,一如往日的衣履翩然,离开了内殿。
眼泪从少年紧闭地双眼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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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药师佛(梵语:भैषज्यगुरु),《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及《佛说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翻译全名作药师琉璃光佛或药师琉璃光如来,有些经典称梵文直译为药师琉璃光王佛(或如来)(梵语:भैषज्यगुरुवैडूर्यप्रभराज)。汉地常称之药师消灾延寿大医药王如来。经中记载,药师佛全身透彻、身蓝色如琉璃,清净无染发出光芒照度三有之黑暗、遍及大千世界,故以“琉璃光”为功德名号;其成就和主管的净琉璃世界亦处处是琉璃净光。
注[2]:佛教中的主要神灵层级
1. 佛(Buddha)
最高层次的觉悟者,已完全证得佛果,脱离生死轮回,具备无上的智慧和慈悲。代表人物包括:释迦牟尼佛(娑婆世界教主)、阿弥陀佛(西方极乐世界教主)、药师佛(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
2. 菩萨(Bodhisattva):大乘佛教中的重要修行者,发愿度化众生,尚未成佛。代表人物包括: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
3. 阿罗汉(Arhat):小乘佛教最高成就者,已断尽烦恼,证得涅槃,不再轮回,但未发大愿度化众生。例如“十八罗汉”,常见于寺庙壁画。
4. 天神与护法神:属于佛教的护法系统,虽未出轮回,但拥有神通。
5. 天界众生(六道之一):佛教认为六道轮回中有“天道”,其中的天人寿命长、福报大,但仍未脱离生死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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