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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是个人来疯，师傅不指望她登台唱戏，就把她当个洒扫丫头伺候班里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儿。她这边给师姐搓好里衣，又忍不住偷偷去找晟钰玩，晟钰眼睛圆溜溜的，很像她那条被爹吃掉的小狗崽。

她偷照师姐们的铜镜，作出副气哼哼模样，欢天喜地顺着墙根摸到百花院里，遥遥看见晟钰独自坐在池塘边丢石子玩。元宝做好生气的样子，蹑手蹑脚地从晟钰背后靠过去，预备吓他一跳。

没想到一拍晟钰肩膀，晟钰像痛狠了吸了一口气，惨白着脸回头：“是你啊。”

元宝看了看自己手：“我没使劲，你装什么痛？”

晟钰只披了大氅里面是单衣，于是他扯下一半领口露出半截肩膀，平静地说：“我没装。”

元宝忍不住呀了一声，只见晟钰露出的肩头青紫一片像个手印，她顺着松垮的领口看进去，晟钰胸膛更是惨不忍睹，双乳糜红周边一圈牙印。

元宝连忙从腰间荷包掏出跌打药酒，“谁打你了？”

晟钰忍痛看元宝掌根抹油一圈一圈推揉自己肩膀：“魏燕。”

元宝讶异：“那个长得比我大师姐还好看的公公吗？他为什么虐待你？你不是皇帝吗？怎么还被人欺负？”

晟钰嫌她话太多挑了个问题，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欺负我自然是因为讨厌我。”

一时半会元宝不知道说什么，窥探到秘闻一角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安起来。

晟钰见元宝沉默，又安慰起她来：“以前大父还活着的时候我才害怕呢，晚上总不敢睡觉。”

见元宝还是不说话，他神神秘秘地说：“现在大父被桃儿管着，害不了我。”说着，他仔细地看向元宝空无一人的身后，露出一抹含混的微笑。

元宝迟钝地发觉晟钰和旁人不一样，他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只动物。这只动物十分警惕，它像戏文里山野才化形的精怪，知道模仿人的样貌、习惯，却也十分愚蠢，因为只要一看它那双圆眼睛就知道它不是人。

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圆眼睛几乎一看见她就流露出眷恋的情绪。

她心思不在师姐的彩衣、师哥的宝刀上了，一不小心被刀刃割破了手指，连忙吸指腹上的血珠。大师姐从铜镜看见元宝心事重，“仔细些，再唱完几出戏就顺顺当当地打道回府。以后啊，就是你二师姐当家啰，你不小心点，小心她背地里给你下绊子。”

元宝啊了一声，“我们要回去了吗？”

大师姐对镜描眉，看着镜中留不住的朱颜，轻叹：“总有被人看腻的戏。”

元宝想晟钰大抵是看不腻的，他又好面子，坐在游廊中不动声色，看不懂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但他会私下里缠着元宝讲故事。

晟钰对书生在鬼庙幽会女鬼很感兴趣，总是要元宝翻来覆去讲。元宝看着他脸颊上新增的牙印，怔愣地把班子要走的事告诉晟钰。

她以为晟钰会大闹不让他们走，结果晟钰很平静地点头，说：“知道了。”

元宝说不出为什么难过起来，女人天性里的柔软与慈悲让她怜惜这个被虐待的、不正常的皇帝。

晟钰笑了笑：“你为什么做这么丑的表情？”

元宝瞪里晟钰一眼。

晟钰奇异地通人性起来。他对元宝说，当皇帝就是这样子，最后所有人都不在身边。他父王临死前，没有一个妃嫔愿意去侍奉他，大父死前，也没有一个血亲愿意帮她瞑目。

“我也会一个人死去。这没什么大不了，这是只是个谶言。你能再和我讲讲换脸猴子的故事吗？”

元宝夜里辗转反侧，突然下了一个糊涂的决定，轻声轻脚地下床，这晚月儿明亮，她运气很好，没有碰见巡逻的侍卫，没有碰见魏燕，仿佛犹如神助。

她推醒那个小鼓包，举着蜡烛，“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云梦？”

晟钰眼睛一点一点明亮起来：“你要带我走？”

元宝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胆子大得包天：“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被欺负。”

在险象环生、雾气弥漫的绝路中，命运终于仁慈地决定给这个少年皇帝一条岔路口。

在元宝紧张地注视中，少年皇帝垂下眼皮，又抬眼：“留魏燕一个人的话，他会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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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当人的陛下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