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有本功德簿,我想与你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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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七月十五那天,我作为对食嫁给你。
孤独久了,才知道,你给我的爱多繁盛。
才知道,原来我有多爱你。
那是略有缺陷,却酣畅淋漓的性爱。
蛊虫痴傻,辨不清阉人与正常男子的区别,我很快解了毒,却依旧如此疯狂的渴求着九千岁。
我爱他,想要他。
贴近的身体,仿佛可以让心也离得更近。我们如野兽一般交合,九千岁在我的身体里虚拟的进出着,而我贪婪的渴求着他的一切,他的进入、他的摩擦、他的抚摸、他的吻。
窗外,鬼怪们又成群结对过来看热闹。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话,又一脸暧昧的离开。
这不像真正的闹洞房吗?
一路走到此处,
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也好像什么都不重要。
之前困扰我的一切,人们的言语,父亲的期望,家族的荣誉,乃至今天早上我还在为之忧心的科举。这些在“我们”两个字面前,显得那么轻薄。
我们一直缠绵到午夜。
这过程中,大概没一个人在身体上感觉到舒爽,可九千岁和我都是亢奋而欢欣的。
一夜未眠。
清晨,我眼底乌青的去参加科举考试,春闱的题目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略有困意地奋笔疾书,刚写一半,就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我却兀自留在那个真切无比的梦里。
考试结束。
九千岁站在廊下接我回家,人群喧嚣,他立得如松如柏,是所有人中最俊美无俦的。
收卷,阅卷。
放榜那天,九千岁比我紧张万分,他握着我的手心很湿。我们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数过去。
沈红钰排在孙山之后。
我早知如此,并没有半分难过,反而很开心的指着我的名字对九千岁炫耀:“启堂,你看,就差一名!下一年我准可以考上。”
他闻言点头,与我挤出人群,脸上表情却不开心。
他还为那事自责。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拉着他的袖子,仰着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启堂,中毒也未必是件坏事。其实,那天你与我坦诚相待,还与我……,对我而言,是比科举中第还要开心的。”
他闻言捏捏我的手,脸上神情终于舒展一些。
那天晚上,因为有想倾诉的事,却不知如何说,在晚饭之后,我为九千岁准备了一场单人皮影戏。
那皮影是我在春闱结束的第二天私下让小顺子差人去做的,人物不多,不到十个。我利用空闲时间学了一些操纵它们的方法,并不熟练,只能说勉强可看罢了。
“启堂,这皮影戏,是脱胎于我的梦。”我说。
不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与九千岁,我将他安顿在小桌边,叫小顺子为他备了一些酥饼、酱牛肉和并不醉人的桃花酒。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我拿出一个红衣服的少年将军皮影,对着九千岁介绍道:“这位红衣小将,是主角之一,名叫小顾,为了配合戏文,在表演时,我会用‘我’来指代。以防你误会,我特地提前向你说明,启堂,你知道吗?”
九千岁的眼睛有点儿湿,他想拿桌上的酒杯,端了好几次也没端起来。
“嗯,我知道了。”
他说他懂了,我便拿出另外一个皮影。这皮影是一个白衣服的书生模样,相貌是我特地吩咐下去,要做世上最好看的。我举着皮影夸夸其谈:“这位俊美书生,是主角之二,名叫小萧,他可就厉害了,这位小萧不光是建朝以来最年轻俊美的探花郎,还是小顾的心上人。小顾可喜欢他啦,每次见到他,都能开心得多吃一碗饭。”
我在幕布后面,看不清九千岁的表情,只听见他低低地笑起来,又“嗯”了一声。
我将剩下的角色一一向他介绍,九千岁表示他记住了。
“钰儿,我会好好听,开始吧。”
我说好,人多的捧个人场,钱多的捧个钱场,咱的好戏开场啦。
“噔噔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之后,红衣小将登场。小顾在台上又唱又跳。“大家好,我叫小顾,我是个二世祖,我爹是朝中赫赫有名的顾将军。我最讨厌念书,我爹却偏偏把我塞到最严厉的张先生的书塾。大家且看好吧,我定要捅个大篓子,让张先生将我赶出书塾!”
“噔噔蹬蹬瞪!”转场。
书塾里,小顾坐在位子上抓耳挠腮。
“论语的第一章,谁来背诵一遍。”夫子问。
小顾垂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夫子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抬手一指:“小萧,你来。”
俊美书生站起身。“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红衣小将咂咂嘴,颇为不屑,他随意向书生方向张望,忽然正襟危坐,安静下来。
红衣小将看着小萧的方向。“咚咚咚咚咚咚。”心跳的好像在打鼓。“这人叫什么名字?怎么能生得如此好看,好像天上的仙人一样。”
然后夫子离开,背景变幻,春夏秋冬。
还是那个书塾,小萧看着书,小顾看着小萧,仿佛要把他的侧脸盯出一个窟窿。
然后再转场。
春闱放榜那天夜里,小顾回家,顺走妹妹一只香囊。“进士前三甲总要游街出行,我要做一只特别的香包,亲手送给他。”
刺破手指,挑灯绣花。
“当当当当当!”转场,进士游街。
小萧出来了。小顾欢喜地跳起来,刚想大声唤小萧的名字。无数人冲过来,围着小萧,人群将小顾淹没了,一个小孩指着小顾手中的荷包:“哥哥,你这个绣的是什么啊?胖鸭子吗?”。
小顾跳脚,对着小孩摆鬼脸。他遥遥望着已经被香囊装满的探花郎游街车,后退一步,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又看了看自己被针扎的满是红点儿的手,转过了身。“算了吧,索性你有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房间里突兀的传出九千岁的声音,我眼睛一酸,却不由要笑出来,顿了顿,才继续换上表演时才有的口吻。
“你有更好的,不差我这个。可我绣都绣了。”小顾说着,将荷包向上一抛,也抛进探花郎的车。
转场,游猎时。
小顾终于能与小萧搭上话。
小萧骑马,小顾跟在他身后,欢喜非常地说:“真是恭喜萧兄成功拿下探花的位置,朝中有待嫁女儿的大臣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你呢,不知萧兄可有婚约,或是属意之人啊?”小顾表面如此说,却有画外音在心里碎碎念。“千万不要有婚约,不要看上哪家小姐。”
小萧回头。“你问这些,可是家中也有待嫁女眷?”
小顾“啊?”了一声,下意识点头。“啊,对啊,哈哈哈。”为了不突兀,他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我替妹妹问的,替妹妹问的。”
小萧闻言点点头,冷漠地转过了身,他正欲离开,却被小顾阻住。“你还没说,你可有婚约?可有属意之人?”
小萧看了一眼小顾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叹了口气。他一拂袖子。“还请顾兄莫担心,我已有了心上人。”
小顾的手仍维持着拉他时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渐行渐远,喃喃道:“他已有了心上人,他已有了心上人。那他就更不会喜欢我这个混不吝的二世祖了,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
“他就喜欢男人。”
九千岁不知何时站起身,只要我稍一抬首就能看见他的脸。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他就喜欢你,你比世间所有人都好。你才不是混不吝。”
这些已经陈芝麻烂谷子的心情,哪怕当事人早就解开了误会。他仍一刻钟也等不及的解释。我心中一片温暖,眼里的笑意也深了。
我想继续开始,又顿了顿,想到什么,抬起头纠正心爱之人。“是小顾,不是我。”
九千岁闻言愣了愣,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是小萧喜欢小顾。我喜欢你。”
我红了脸,叫他重新坐好。“后来的剧情,很多部分你都知道了。这故事太长,我就演你不知道的。”
九千岁点头说好。
“噔噔噔噔噔~”转场。
在小顾家的院子里,小顾对着月亮,借酒消愁。“今日听闻小萧去丞相家做客,丞相的女儿美若天仙,温婉善良,小萧该不会喜欢她?我好难受。”
酒坛子一个堆一个。过了一会儿,“噔噔噔噔噔~”顾将军上场了。
顾将军走过去,啪的给了小顾一巴掌。“瞧瞧你,一天天的不去书塾,也不去军营,就知道喝酒,成什么体统!”
小顾捂着脸。“爹,你不懂。我的心好痛!孩儿喜欢上一个人,他却不喜欢我,我的心好痛!”小顾抱住顾将军。“呜呜呜呜。”
顾将军黑着脸,将他从身上扒下来。“她成亲了?”
小顾摇头。“没有。”
顾将军又问。“那她定亲了?”
小顾打了个酒嗝儿,又摇头。“也没有。”
顾将军照着小顾的头狠狠打了一下。“她都没许给别人,你小兔崽子,在这儿喝的什么酒?”
小顾:“他不爱我,他爱别人。”
顾将军照着小顾的头又是狠狠一下。“臭小子,什么爱不爱的,没成亲之前都不作数。你忘了,老子是怎么追到你娘的?”
小顾揉着自己的头,回忆起自家老子的光荣事迹。“送礼物、送衣服、去我外公家蹭吃蹭喝,软磨硬泡,撒泼?”
顾将军照着小顾的腿狠狠踹上一脚。“他娘的,有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小顾揉着腿,哭丧着脸,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嘿嘿嘿地笑起来。“爹,我懂了!一切皆有可能!”
“懂了?”
“嗯!”
“你打算怎么做,爹给你参谋参谋?”
小顾栽歪着说:“他没有爹娘,衣服礼物都不缺,最近追求者众多,孩儿未必比得上。为了充足发挥优势,孩儿决定另辟蹊径,明天一早,就去集市上买一匹快马,把他打晕了,一路快马加鞭,掳到塞北去。一到了塞北,孩儿就扒了他的裤子上了他,让他食髓知味,对我日久生情。刚开始他定然千般不愿,不过没关系,孩儿可以等,相信我的温柔总有打动他……,爹你!”
顾将军气得头上快冒火。“等你个屁!他娘的,顾家祖坟被刨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恶心东西!”
“我是我娘肚子里出来的,不是你生的……爹!爹!我错了!”
一时间,他追他逃,混乱至极。
“爹!我是真心喜欢萧探花的!”
顾将军抄着子凌枪的手颤抖了一下,小顾因此得以喘息。“小兔崽子,你说谁?”
“萧……萧启堂。孩儿喜欢萧启堂!他多好啊,生的又好看,学问又好,最近又中了探花,虽然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可配您儿子绰绰有趣……爹!”
顾将军跑得更快,膀子抡得更圆了。“好你个活祖宗,还绰绰有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你。你要做绑架贱淫妇女之事已经够可恶了,你还想谋害朝廷命官,看我不打死你!”
小顾跑得鞋都飞了。
“爹!爹!别打了。不行我让他上我,让他上我总行了吧!”
顾将军:“……”
“哈哈哈哈。”室内传出九千岁努力压抑的笑声。
我怪罪地看着他,他又笑一阵儿,才勉强平息笑意。“怪不得你爹……怪不得顾将军后来见到小萧的表情总是很别扭。”
我放下手中的皮影,向九千岁走过去。“嗯,他总觉得,小萧是被自家儿子强取豪夺,不得已才委身妥协的。”
我站在九千岁面前,他牵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钰儿,怎么不演了?对不起,是不是被我扰了兴致?还是累了?”
我摇摇头。“后面的,你都知道了。因为醉酒失言,小顾被顾将军打了个半死,好巧不巧,他的伤情与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贼一模一样。因为情场失意,他便顶替了那位采花贼的身份,去黑风寨做土匪。”
九千岁将我的手贴在脸上。“他做了土匪的三当家,一边传递情报给官兵,一边一个又一个的娶夫人,一直娶到十四夫人。”
我情不自禁地抱起他。“他只喜欢十四夫人。”
他亦回抱我,竟托着我的屁股,抱着我站了起来。我的双腿紧紧缠在他身上,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十四夫人也只喜欢他。钰儿,为什么给我看这些?你明明……”你明明并不承认,甚至隐晦的再三向我强调,你不是顾淮阳。
你是沈红钰,你不是顾淮阳。
你明明记起来了所有,却固执的想与前生撇清关系。
我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我笑着攀上他的脖子,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任凭他将我放在床上,我看着他一件又一件解自己的衣服,我双腿勾着他的腰,诚恳的说:“这些都是我的梦。我只想告诉你,只想告诉小萧。在那些不懂爱的年少岁月里,你们都很不安,都很迟钝,不光小萧暗恋小顾很久,小顾也是一样。我……他以前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有些事现在不说,以后你也自然会知道,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寻常告别,就是天人永隔。
我的嘴巴被九千岁用吻封住,他脸上的水粘在我脸上。“别说了,钰儿,别说了。”
我笑着回吻他,去擦他脸上的泪。
“萧启堂,我喜欢你。”
“嗯。”
“萧启堂,我很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跨越生死来找我,我却没有护你周全,害你担忧受怕,我做的很不好。
“明年,哦,不,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去福州赈济灾民可好?或者去常山杀土匪,去北方安置流民……”
九千岁温柔的看着我。“钰儿,你永远这么善良。”
我摇摇头,将他紧紧的,熨帖的抱在怀里。我听见自己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地府有本功德簿,我想与你有来生。”
“启堂。”
他闻言愣了很久,他艰涩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同样很轻。
很短,只有一个字。
他说:“好”。
都听你的。
窗外,春风吹开了笼罩已久的薄云,夜空如洗,星辰如海,皎洁的月华滋养大地。
千里姻缘一线牵。
良辰美景,美人在怀。
不必想,明天定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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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虽然这个故事断断续续写了好久,写到这里还是很心疼两位宝宝,也很为他们高兴。
祝明天会更好!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