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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夜睡不安稳,骆闻舟皱眉起身看着窗外浓云密布的阴暗天空脑袋里晕晕沉沉简直像是要炸了般导致没睡好的人心情更加糟糕。
他看了看病床上的费渡,没骨头似的斜靠在床前用湿巾替人擦了擦脸,听见开门声见是陈倩拎着两盒清粥,“我猜你可能这时候醒了就买了点早餐过来看看费渡。”
说来也很奇怪,两人昨天还是情侣刚刚分手,今天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成为最初那种普通关系的朋友,似乎这种关系才该是对的,谁也没有提昨天那一顿饭的事,两人说话的样子与平常其实瞧过去没什么不同,只是骆闻舟知道,昨天说出那些后今天再和陈倩坐在一起他心里其实是比以往放松舒服了许多的,因此见到人来也没有拒绝,接过那碗小粥自顾地吸溜起来。
“医生说什么时候醒吗?”
“没有,可能麻药的药效还没过吧。”
骆闻舟看了看费渡觉得等人醒了还是要接回去照顾,最起码还有他爸妈能帮忙照看一下,让费渡一个人住在外面实在是不放心。
说话间费渡悄没声地睁了眼,听见身侧传来的声音心里一喜,还未出声先笑弯了眼,接着就听见骆闻舟惊讶地喊自己的名字,又转身赶忙让陈倩去叫医生,费渡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被骆闻舟扶起微侧了侧脸冲着那边低声叫:“哥?”
“我在。”骆闻舟摸了摸他那头软软的长发,“有没有觉得头痛或者别的地方痛的?”
费渡摇摇头握住骆闻舟那只手攥在掌心,“我还以为你不会想再见到我了。”
骆闻舟心里一涩,强笑道:“怎么会,我又没生你的气。”
费渡始终半垂着头不去瞧他,骆闻舟觉得些许不对,唤他:“费渡?”
“怎么了?”
“抬起头来。”
“……”
骆闻舟拧眉心里确定费渡出了什么状况,强硬地掰起他下巴与他四目相对,却发现那双闪着光的桃花眼此时里头一片阴翳黯淡无光,不由心里一惊指腹轻抚过那双眼睑:“怎么会这样?!瞧不见你怎么不说!”
费渡垂下眼轻声说了句:“也没什么不好。”
最起码他可以用这个来让骆闻舟心软,让自己能够留在骆闻舟身边。
“什么叫没什么不好!”骆闻舟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怒气:“你是觉得我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
骆闻舟抽回手却在下一瞬被费渡惊慌捉住,“没有哥!我没有那样想!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能多陪陪我。”
骆闻舟啧了一声还想再骂陈倩在这个时候带着医生推门进来,看着那两人奇怪的气氛觉得疑惑,用眼神询问骆闻舟后者却死盯着费渡瞧,“医生,他眼睛看不见是什么原因?”
医生扒拉开费渡眼皮仔细瞧了瞧,最后道:“脑部受到撞击压迫到视觉神经,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能恢复。”
“看不见了?!”
陈倩在这时讶异出声,费渡脸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陈倩姐也来了。”
“是,”陈倩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床尾看他:“眼睛还是很重要的,闻舟昨天听见你出事了吓成那个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不知道的以为出事的是他自己。”
费渡闻言攥紧了骆闻舟的手,垂着脸也不知道是对陈倩说还是对骆闻舟说:“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
骆闻舟照着他后背狠抽了一掌,发泄似的这一掌力气格外大,拍在费渡那个身板上简直下一秒就要散了架,费渡闷咳出声借势靠在骆闻舟的腰间抱紧了人不放手。陈倩尴尬在一旁看着最后还是骆闻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费渡安静听着两人对话直觉让他从里头品砸出了些许不同。
“想抱到什么时候,还不松手。”
骆闻舟的声音将他思绪扯了回来,费渡轻笑着将手臂环紧了一些,“最好是能一直抱着。”
“美得你。”
骆闻舟将这个大型黏具从身上撕下去端起陈倩带来的另一碗粥舀了舀送到他嘴边,不客气道:“张嘴。”
“哥我现在腿动不了眼睛又瞎了你怎么还更凶了。”
费渡嘴上抱怨实则开心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就被骆闻舟照着没受伤的右腿来了一拳:“瞎什么瞎!医生都说过几天就好了!快喝!”
费渡被他捶地呲牙咧嘴却还是在骆闻舟一勺一勺粥里吃完了,忍不住想要知道骆闻舟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开口:“哥,那天早——”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
骆闻舟打包好外卖盒打断他的话没事人一样走出了病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费渡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抿嘴想自己果然做的还是莽撞了……
医院没有公用轮椅,所以费渡只能在自己瞧不见的大庭广众之下被骆闻舟双手抱着走出医院,其实骆闻舟是想背的,但费渡却说他的腿不能弯曲,无奈只能用那种言情剧里的公主抱将这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公主抱了起来,一路上费渡还挺遗憾不能瞧见周围人以及骆闻舟此时脸上的表情,不由叹息一声。
“怎么,抱的不舒服?”
不用看也能知骆闻舟说这话时一定是挑起眉毛一脸痞痞的模样,费渡笑着说没有,“惊动您老人家的贵手来抱我怎么还会不舒服。”
“兔崽子。”
骆闻舟说着剥了颗硬糖塞进费渡嘴里,将那张留着糖果香气的七色渐变糖纸一并放在他手中,这是高中时候骆闻舟发现费渡喜欢吃甜食后留下的习惯,每天口袋里都要揣一瓶糖果,一天给个四五颗一年下来也给了不少,费渡显然是想到了同样的事,舌尖卷着那颗小圆球忽然便很想尝尝骆闻舟剥了糖果的指尖,是不是会有同样的甜味。
等至车子停下费渡才想起询问:“哥是带我去哪了?”
“当然是回家。”
骆闻舟拉开他那边的车门将费渡抱下,“有的时候我不在爸妈也好照顾你,你的东西等会我让苗苗给你送过来。”
一听这话费渡当即白了脸,手指紧揪住骆闻舟羽绒服的毛领,“你不在这边住吗……”
骆闻舟低头看着他那张苍白脸上慌张无措的表情,配上无神的眼睛以及里头的委屈简直让人不忍拒绝,于是到嘴边的话被他不知怎么一转成了:“住,但是我有的时候有工作得回那边处理。”
“那你带我一起回去,我一定不会打扰到你的,哥。”费渡故意带了些撒娇意味缠他:“你不在家里我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阿姨和叔叔也有工作,而且他们年纪大了我腿又不方便……”
这样一说骆闻舟倒是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只能妥协。带着人回了家穆小青第一眼瞧了便惊讶出声,赶忙收拾好沙发叫人躺下,“怎么了小渡,出什么事了?怎么让大个抱着回来的。”
“没什么事阿姨,不用担心。”
“妈,费渡腿断了还在养着,眼睛也暂时看不见,你这段时间熬点排骨汤啊鱼汤什么的,多给他补补。”
穆小青一听心疼两个字顿时写在了脸上,在人缠了绷带的额头碰了碰:“怎么就突然这样了,还会看不见,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啊?”
“路上出了点意外,玻璃扎进去了。”
费渡笑着捏了捏穆小青的手安慰,被穆小青握住心疼道:“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多让我们担心,小时候是,现在还不省心。”
“下次不会啦。”
穆小青起身拉起一旁的骆诚,“我去市场买些猪大骨炖汤,吃哪补哪肯定好得快。你们先在家里等会,大个把菜洗了择出来啊。”
火急火燎出去大门一关屋里就静了下来,骆闻舟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呆了没多久站起来:“我去洗菜,在这儿坐着还是要进房间去?”
“我去厨房。"
费渡说着踉跄站起来摸索到骆闻舟身前跟以前一样拉住了那只手暗戳戳地捏了捏他的指节,后者无奈地将人往厨房里抱,“你又不能乱走来厨房干嘛?”
拉了个小板凳让人坐下自己在一边用水哗哗地洗菜,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就见那人安静乖巧地坐着,一时间竟让他恍惚瞧见了五年前那个瑟缩胆小不敢出声的小孩儿,不由开口:“在想什么?”
费渡对着他的方向笑了笑,“哥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骆闻舟知道他还在抓着那天早上的事不放,闻言沉默下去转回了头。
“哥,你和陈倩姐分手了吧。”
冷不防声音在自己身后炸响骆闻舟一个哆嗦手里的菜被他捏的“咔咔”响,费渡悄没声地也不知道断了条腿是怎么就这样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两人贴的极近,费渡半长的柔软发丝几乎落在了他的脸上挠地心里发痒,骆闻舟侧了侧头将自己贴在水池壁上,清了清嗓子:“……是。”
“为什么?”
费渡紧挨着他不由拒绝地将下巴搁在骆闻舟的颈窝上,明明什么也看不见骆闻舟却没来由地觉得他那双眼里透着压迫。
“没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骆闻舟肩膀耸了耸他,“起开些,妨碍我择菜了。”
攥了把青菜的手被身后的人顺着手臂滑下轻轻盖住,费渡不依不饶地将他挤着圈在那儿追问:“是因为你知道了我对你的感情,你自己也明白过来其实喜欢的不是女人吧。”
“哥你知道吗,我喜欢了你五年,要不是因为费承宇把我送出国,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认识陈倩……”他说这话时嗓音低低润润鼻息却滚烫地灼人,呼在骆闻舟耳颈处仿佛几万只虫子从那里爬过又麻又痒。
“小时候我说过想杀了费承宇那句话是真的,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这辈子活地都会像只地窖里的老鼠,你既然要出现要救我,又怎么能不管我……”
骆闻舟被费渡的话说地浑身一颤,反手用力抓住他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咬牙道:“你敢做那些试试。”
费渡闻言笑地反而更深,几乎是用气音吹在骆闻舟脸上:“所以我没做啊哥,我放不下你。你其实也很在乎我的,对吧?”
“你知道那五年在国外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如果不是靠药睡上几个小时我可能已经疯了。”
骆闻舟不知道费渡在国外的生活也从来不愿主动去问,听见人自己开口到底是不舍得,转回身和费渡面对面,盯着那双眼迟疑道:“……在国外,费承宇他,是不是……”
“是。”
费渡知道骆闻舟一定会心疼,因此回答的话也没有再闪躲,反而将那些全都说地清清楚楚为的就是要让骆闻舟明白,“国外不禁止那些东西,费承宇买了很多扔在地下室。白天我可以在学校念书,晚上回到家里他就会将我抓进地下室绑在躺椅上。”
费渡仿佛能瞧见骆闻舟的神色一样,笑了笑眨着眼似乎还有些残忍的狡黠:“惨白的白炽灯就那样打在我头顶,周围黑漆漆一片我只能看到那些东西泛出冰冷的光泽。”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仿佛给时间让骆闻舟消化,又接着道:“哥你知道电流经过身体时是什么感受吗,麻木的、刺痛的、窒息的就像有人拿着锤子狠狠地在你脑袋里砸,身上那些伤口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就这么小小的一次电击都差点要了我的命……”
“别说了。”
骆闻舟打断他紧拧的眉眼中满是不忍和心疼,费渡却仿佛沉浸在了回忆里不愿抽身:“每一次我都是咬着牙挨过那两个小时的,两个小时一过费承宇就解开了绑带自己出去了,等我从地下室爬出来后房子里满地都是他发泄的狼藉。那些痛让我浑身发冷眼前发黑,能爬回床上还是因为我命硬。”
忍不住费渡就笑了,“哥,每天晚上我都很痛很累,可我不愿意立马闭眼。”他摸索到骆闻舟握紧拳头的手,“那么难受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所以我每次都强迫自己睁眼,要再更多更多地想想你,要是哪天没醒来也不会觉得遗憾,想着想着就更难受了,睡不着吃不下饭,医生说我精神出了问题,每天都只能靠那些药来让我能够安稳睡上几个小时……你看,我和你说的都是真话,要不是有那些药,我现在早就疯了,或者早在三四年前就拉着费承宇一起下地狱去了。”
“费渡!”
骆闻舟不忍心听他将那些说出来却又想要知道费渡那几年在国外到底过得如何,可费渡的话却告诉他那几年他过的很差,简直生不如死,一边忍不住心里酸疼一边却又生气自己为什么会没有保护好他,百种心情交杂在心里让他不禁红了眼眶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厉声打断那人仿佛自残般地述说,“你现在回来了,我也会陪着你,那些过去的东西就不要再想了。”
费渡抬手环住他的腰背将脸埋在骆闻舟颈窝深深嗅着干燥阳光的清香来安抚恐惧带来的心脏狂跳,骆闻舟听见他闷声问:“所以哥你也在乎的对吧?你也喜欢的对吧?不然你为什么说会陪着我呢?”
骆闻舟像是一只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兔子,瞪大眼看着笼罩在头顶的阴影最后自暴自弃般放弃了一切抵抗,他低叹口气右手抚在费渡柔软的发顶:“是……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不能不在乎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那第二个问题呢?”
费渡抱紧他不松手,仿佛不听到骆闻舟亲口说出来那颗心就始终不能放下。
“我——”
“大个!”穆小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快来帮忙拎菜!”
骆闻舟当即松开费渡将人抱起放到客厅沙发接着拎过穆小青和骆诚买回的菜转身进了厨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头到尾没再瞧费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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