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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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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看见火色浸透了勾践的眼眸,火光在眼中流转,像是凤鸟振动着金红的羽翼。

-----正文-----

01

在夫差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遥不可及的背影,而阖闾是个注定泽被千秋的君王。

直到槜李之战的那一箭。

流矢自夫差的耳侧滑过,以击石之势正中阖闾左肩,旋即,灵姑浮挥戈而上,斩下阖闾一趾。

此箭过后,吴军颓势毕露。

夫差命人先行掩护阖闾撤退,自己则勒马逆行,带兵断后。交战之际,他望见了射出此箭之人。勾践跨于战马之上张弓搭箭,满弓之时,箭头瞄准了夫差的眉心。

天边落日的残辉舔舐着碎云,漫天的火光将大地染成了绵延数里的猩红。夫差看见火色浸透了勾践的眼眸,火光在眼中流转,像是凤鸟振动着金红的羽翼。

那是越地的新主,夫差第一次郑重地勾勒了勾践的名字。

兵至陉地,阖闾伤重难以前行,部队被迫在此扎寨。

夫差在主帐中看着军医进进出出,阖闾的身形却在短短两日内急速瘦削了下去。慢慢的,夫差逐渐能在塌旁闻见一股味道,那是他年少时在湖边闻见过的水腥味。

那一年的暴雨翻起了滚滚污水,数以万计的死鱼漂浮在湖水表面,堆起了浓浓的腥臭。

是死亡的味道,不该出现在在父亲身上,更不该出现在君王身上。

夫差在塌旁凝视着阖闾,恍惚间已难以想起他昔日的样子,如今的他好像真的到了该谢幕的时候,干瘪的皮肤塌陷在骨骼之上,皱巴巴的,像是皮与枯骨之间早已没有了血肉的存在。

夫差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勾践那双火光翻涌的眼眸。

或许功成者的张狂就是拿败者的血肉浇灌的。

弥留之际,阖闾气息奄奄地握着夫差的手,只问他会不会忘了杀父仇人,夫差反握起那只枯瘦的手,掌下的脉动愈来愈稀薄,他答道:“不敢忘也。”

他不敢忘记战场上的连绵火光,更不敢忘却功成者的那双眼。

02

很快,夫差也成了吴地的新主,又三年,夫椒一战之后,曾日的功成者反作了阶下囚。

夫差也想过要斩下败者的头颅,但剑至颈侧,还是那双墨玉色的眼睛闯进了他的视线。他轻轻将剑收回,另一只手掐起了勾践的下颌,迫使跪坐着的越王高高昂起了首,将脖颈拉成了一条线,在掌心下微微颤动。

夫差居高临下,细细琢磨着这双眼睛,他看见很多应有的情绪,愤怒、不甘像交织的火焰藏在眼底,可更深处的,是平静。

这双眼睛和阖闾死前很不一样。

这不是将死之人的眼睛。

夫差赦免了勾践的死罪,将其囚于吴地。他把勾践派去给自己养马,但又常常忘了这件事,于是他斟酒要喊勾践,赏舞要喊勾践,出游也要喊勾践。

他未必有故意折辱越王的意思,但除了他的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外出游猎之时,勾践很自然地帮他套上马,在前方牵行。众目睽睽之下,越王的颜面似乎被阵阵马蹄踏过。

夫差问他为何愿意做这种事,勾践答说这是自己应当做的。

夫差听闻此言,仰天长笑数声,而后抹着自己的眼角,带着恶意笑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在斟酒的时候下毒。”

语罢他死死盯着勾践,可马下之人只是低首躬身,平淡道:“大王说笑了。”

自始至终,他不曾抬头。

03

此次游猎,夫差偶得一只翠鸟,背部的羽翅如墨洗后的苍穹,腹部的绒毛却如烈日西行后的残阳。

翠鸟本不是善歌的品种,夫差却将它收在殿中,日日歌舞相伴。终于有一日,翠鸟变得病恹恹的,不大愿意吃粮喝水,也不大愿意抬起头。

夫差闲来无聊,问勾践有什么想法。勾践只是学会了养马,又不是救治禽鸟的医士,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敷衍猜测,说鸟可能是想念天空了。

翠鸟的金笼就这样被搬上了姑苏台的顶端,病果真好了大半。

夫差见状欣喜,把勾践也带上了台顶。夫差隔着金笼拿手指逗着翠鸟,翠鸟伸嘴想啄,他又立马抽回手来,这般重复了四五次,急得翠鸟在笼中扑腾乱飞,似是要将脚伸出来踹夫差一般。

见此憨态,夫差又是开怀大笑。

勾践听着双流笑声与宛转鸟鸣,却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道:“恭喜大王。”

夫差抚着鸟笼,扭头问他:“你提的良方,想要什么奖赏。”

勾践着一身粗布衣裳,躬身作揖道:“大王留我一命已是开恩,我只这一条性命用于报效大王,不敢再求什么赏赐。”

“姒鸠浅…… ”夫差踱步走到勾践身前,沉吟几息,最后拿手轻轻拍了拍勾践的脸,就像刚刚抚着金笼那般,“你现在变得好生无聊。”

勾践低着眸子,不再言语。

夫差又拍了拍他的脸,这次的力道稍微重了一些,命令道:“说话。”

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蹙着眉头盯着眼前人,语气依然淡漠:“均如大王所愿。”

是吗?一切都像他期望的一样吗?夫差想着,他大费周章把姒鸠浅囚在身边,不杀也不流放,就是为了让一个君王也对他言听计从、俯首作揖吗?

夫差暂时想不明白,但听得出勾践话语里的阴阳怪气。被冒犯了之后,夫差也不恼怒,反而砸吧出一丝趣味来,他坏心眼道:“那这只鸟就交由你照顾吧,我希望它能活到寿终正寝。”

04

翠鸟的性命惯常只有两至五年,尽管勾践百般精心照料,它的生命还是在第二年冬天的时候衰败了下来。

勾践据实向夫差禀报,夫差来到姑苏台顶,反问道:“既然别的能活到五年,为什么它只能活两年多呢?”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勾践直言不讳:“翠鸟日日拘于笼中,尽管不饥不寒,可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想来短寿也是正常的。”

“你曾说翠鸟是思念天空,可这是整个吴地最接近苍穹的地方。”夫差斜倚着栏杆,侧身看着百里外的湖光水色和百丈下的万亩良田,寒风烈烈而过,卷起他锦衣的一角,“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勾践立于金笼前,抬手扶稳了被风吹动的笼子:“也许比起天空,它更思念的是自由。”

“可笑。”夫差嗤笑一声,大步跺来,一掌拍在了金笼之上,笼子瞬时打在了虚扶着它的勾践的手上,发出一声钝响。

笼子假寐的翠鸟瞬间惊醒,发出厉声尖鸣,扑腾着扇起了翅膀,只是没了从前的力度,还白白掉下几片翠羽。

夫差看着那几片羽毛从笼中滑落,又被风卷着从楼阁上飘走,最后消失在望不见的天际,不由冷笑出声,咬牙道:“我凭什么给它自由。”

两人不欢而散。

过了半月,勾践又来禀报,只说翠鸟应是要不行了。

夫差来到金笼前,发掘翠鸟的羽翼已完全失去了鲜亮,蓝色的硬羽像铺上了一层灰,黯淡得如同冬日雾霭下的苍老树林,胸前的短绒则成了浅浅淡淡的黄,再不见焰火般的色彩。

夫差望着翠鸟,对勾践道:“它快死了。”

勾践点点头,漠然道:“它半月前就快死了。”

夫差转过身正对着勾践,他这回终于不是低着头的了。勾践脸色平淡,直直地看着夫差,眼神古井无波,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纵疾风过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不,夫差想,他想看的不是这样的眼睛。

夫差这时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他击掌唤来侍从,喊他们取来了自己惯用的弓箭。

在勾践不解的神情中,夫差将长弓递给了勾践,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白羽箭,便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一箭。”他将箭羽在勾践眼前晃了晃,睁大了翠绿的眼眸,朗声道,“我将翠鸟放出,若你能一箭射落翠鸟,我就送你回越国。”

“我只会给你一箭的机会。”

勾践几乎没有犹豫,就从夫差手里抽走了白羽箭。夫差果真如承诺的一样,将翠鸟从笼中放了出来。

刚出来的翠鸟有些晕晕乎乎的,它先是扑棱扑棱绕着夫差飞了两圈,然后累了一样落在了地上。夫差把它从地上拾了起来双手捧住,漫步走到栏杆旁,一个托举的动作就将翠鸟扔了出去。

太久未接触高空,翠鸟方寸大乱,疯狂扇动着翅膀,竟不是飞向天边,而是直勾勾地朝着勾践飞了回来,差到没刹住车撞上勾践的脑门。

夫差又把它捉到了手里,漫不经心道:“它可真粘你。”

他捏着翠鸟的羽翼,沉声提醒:“你可以准备了,它不会再飞回来第二次了。”

语罢,他松开手指,将翠鸟往楼阁外一抛。翠鸟猛地一个下落,张开羽翼后又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它果真不再返回,而是朝着远处在冬日内依然苍翠的层林中飞去。

夫差朝勾践看去,勾践如同三年前一样,轻松拉满了弓。在猎猎作响的西北风里,夫差似乎还能听到木弓弯折发出的吱呀声和崩紧之弦的哀鸣。

随着“嘭”一声脆响,箭矢划破了暮色,直追翠鸟而去。

与摧枯拉朽的气势不符的是,这一箭最终未能击落翠鸟,只在离了它一个身位的地方呼啸而过,卷得它一个踉跄,最终隐没入了层林浸染的苍色之间。

正如三年前那未击中夫差眉心的一箭。

“姒鸠浅,你是在装傻还是演戏?”夫差怒极反笑,“那就是只病恹恹的快死掉的翠鸟,你凭什么射不中它?”

勾践还是他惯常的拒绝沟通的姿态,低垂的眼帘没在了渐渐西沉的暮色中。

夫差揪起他单薄的衣领将他拽到眼前,厉声道:“说话!”

勾践闭口无言,只昂起头仰视着夫差,颈线一如三年前流畅漂亮。

夫差这才发现,没有光的眼睛,是照不出焰色残阳的。

周围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夫差拽着勾践自高台上疾奔而下,他自己都走的踉踉跄跄,被扯着的勾践更是几次几近跪倒。

夫差一脚踹开了宫殿的大门,将勾践摔在了床榻了。寝殿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塌前还生着两个炉子取暖,纵使这样,榻上的勾践仍在止不住地发着颤。

夫差扯过一床被褥盖在勾践浆洗得发硬的麻布衣上,仔细掖好被角,感受到轻微的颤动仍从厚被下传来,他侧躺上床,隔着被褥环抱住了勾践。

他躺得要靠上一些,呼吸间将热气打在了勾践发间,勾践也渐渐缓过劲来,一口一口小小吐着寒气,正中夫差脖颈,狭小的天地之间似是成了一个循环。

带脖颈间的寒气渐渐温热了起来,夫差松开了怀抱,自床头取下了一柄红烛。

他拿红烛照着勾践漆黑的眼眸,如镜般的眸子倒影出摇曳的烛光,和模糊的人影。

勾践隔着氤氲的火光,怔怔地望着塌旁的绿眸男子,不言语,也不眨眼。

夫差将烛台凑得离勾践的眼睛更近了一些,企图再看清一次那眸中的连天火色。热气熏得勾践止不住地眨了下眼,可他又飞快睁开,像是要将眼前的男子永远刻入眸间,待蜡油滴落也不闪躲。

夫差将烛台移开了几分,两滴蜡油落在了夫差眼角,向下滑落又很快凝固。两段突起红线就这样定在了夫差眼尾至耳侧的面庞上,像两滴流下的血泪,更像凤鸟旋飞时无意留下的装饰。

“姒鸠浅,你回去吧。”夫差将红烛撇下,力竭般开口,“春天,不,明天……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越国。”

05

勾践回到越国后,往吴国送过很多东西,譬如木材、譬如绢帛、又譬如‎‍‌美‎‍人‍‌‎‎……大部分都是很无聊的东西。

施夷光是里面最不无聊的一项。

她是个才貌过人、明眸善睐的‎‍‌美‎‍人‍‌‎‎,又善歌舞,和当年的翠鸟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她有时候会藏不住自己眼底的东西。

那日在姑苏台上,夫差欣赏完一曲响屐舞,饶有兴致地问施夷光:“你们越国人的眼睛都是这样的吗?”

施夷光疑惑歪头。

“像你这样的,眼睛里有一团火。”夫差稍微离近了一些,将铜爵递过去,“你很恨我吗?”

施夷光拿起温着酒的樽给夫差斟酒,淡然笑道:“大王说笑了。”

夫差于是也笑笑,说道:“如果我是你,我这会就会在酒中下毒。”

“大王真会说笑。”施夷光重复道,脸色还是那样淡然的笑,斟酒的手也不抖一下,回道,“大王若是不放心,不如让妾身先饮一杯。”

说罢,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掌搭上了铜爵,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夫差手里夺了过来,将酒一饮而尽。

此日过后,夫差更喜欢招施夷光跳舞了。

某次献舞结束,夫差拦住她,提议道:“我在山麓间给你建一所宫殿吧。”

施夷光摇头拒绝:“妾身并不需要那些东西。”

“可是我想建。”夫差将铜爵掷于案上,皱着眉心,“你们越王送来那么多筑宫之木,都快把我的河道堵住了,我不建点东西怎么行。”

施夷光不再拒绝。

夫差觉得施夷光就是这点好,话说两遍就不会再拒绝。不像伍子胥,三天两头就喊着要他斩草除根,恨不得他今日就向西征伐、血刃越王,看施夷光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

夫差知道不是的,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个敌国的细作是他的朋友。

夫差心情好的时候会将施夷光叫上姑苏台一同喝酒,观着台下成片金黄的稻田在秋风中涌起阵阵浪潮,感慨吴国之力定能争霸于天下。

施夷光一般只安静地斟酒,只一次看着田垄间劳作的百姓,说道:“若是世间处处百姓皆能安居乐业,称王称霸的是何人,倒也不重要了。”

夫差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和施夷光相安无事到一方寿终正寝,也不会再记起越国的君主在吴地的那段时光,直到黄池会盟之时,他被身后冬眠已久的蛇反咬了一口。

夫差这才觉得砍了伍子胥有些可惜,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再后来,就是三年被困于姑苏。

夫差是个不相信因果报应的人,可他在这几年间常常午夜梦回,想着是不是当年囚勾践于吴地三年,于是他也被日夜困在了自己的王都。

黎明之时,他又会想,只可恨当年那一剑未斩下,抑或恨更早的那一箭未射中,才有了他们生生死死纠缠的这一生。

当清醒之际,他才缕清一切,他早该听伍子胥之言,顺应天命、灭亡越国,至少保吴地百年绵延。

他忍不住地自我耻笑了起来,刚即位时他总想着要超越父王阖闾,成就不世之功,转眼间竟要做那亡国之君,可笑、可笑……

姑苏台在那年的大火里烧毁了大半,虽在前些年重新修缮,但也不复往日壮丽。夫差登上远不及百丈高的台顶,遇见了施夷光。

“你现在开心了吗?”夫差还有心情这么问。

施夷光见着饿殍遍野的姑苏城,抿紧了唇角,半晌后才开口:“或许,我应该恨你们所有人。”

“还有我自己。”她轻声道。

夫差苦笑:“你可真难对付。”

“大王,你会活下去吗?”施夷光无端问道。

“会吧。”夫差即答,他想着,就像他没有杀掉勾践一样,勾践也未必会杀他,“学着你们越王不好吗,我也将苦胆尝遍,安知没有复国之日?”

施夷光许久没有说话,抬眼眺望着远处,可姑苏台上早已见不到湖光水色,她的目光早已没有焦点,更看不见来日的光亮。

夫差知道,她已心存死志。

可夫差不明白,吴国的君王都打算苟活,为何越国的功臣竟要寻死觅活?

夫差一直坚信自己会活下去,直到越国的军队终于攻破了姑苏城,他们又一次烧了姑苏台。

高耸的楼台漫起了滚滚浓烟,像是世间最宏伟的烽火台。夫差刹那间明白为什么越人老是对这姑苏台过不去了,难道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振奋军心的灯塔吗?

黑烟自高台顶端直冲而上,与苍穹之下的团团阴云融为一体,忽而,天空中落下蒙蒙细雨,是姑苏常有的阴雨天。

微弱的雨水打不灭燃烧的烈火,还未接触到火舌便以蒸腾消散。火势一步步蔓延至了整座吴宫,现在应当是灵馆被烧了?还是馆娃宫?无边的火焰将整片大地炙烤得炎热了起来,像是把天边火烧般的夕阳和云彩拽入了大地。

夫差已经渐渐看不到了。

火光中,提着长剑的颀长身影慢慢走来,他穿着一身战甲,早不是在吴地时那身不能御寒的麻布粗衣。

夫差咳嗽着,喘着粗气跪坐在地上。被烟熏到的眼睛一时间很难看清东西,被尘浸润的肺也让他难以站立。

勾践踱步走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犹如看着一条丧家之犬。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勾践躬下了身,两双眼睛的距离近得不到一尺。

夫差终于又看见了,那双流转着炽焰的眼睛,好似神鸟盘旋于其中。

但太近了,近到他能从故人的眼眸中,望见今日自己的身影。

像是父亲死的那日,干涸的皮肤无力的扒拉在了枯瘦嶙峋的骨架上,血肉已经抛弃了这具躯体,去到了更有希望的地方,他什么时候也成了这副模样?

功成者的张狂就是拿败者的血肉浇灌的,如今,他又成为了败者。

夫差顷刻间拿定了主意。

他还是不理解施夷光的决定,但他也否决了自己几日前的决定。

他在越人的惊呼间夺过了勾践的佩剑,往脖颈上轻轻一抹就割开了血肉。

血液飞涌,他看见两滴鲜血溅入了姒鸠浅的眼眶,成了真正的血泪,滑过脸颊,最后又落回了自己身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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