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不肯说话。 他只在心里告诉我，我也爱你，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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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我震惊不已。

冥王殿下俨然知晓一切，他愉悦的轻笑起来。“怎么样，莲华，这便是泣血姻缘册，只要双方滴了心头血上去，便会互通心音，永生永世在一处。你可还喜欢这礼物?”

他的心音又说。“当然，若你不喜，这法器受仙界灵气滋养，已有了灵，但凡鲜血滴入，不可删减更改。再无回头路。”

这……

不光是成亲，不光是所谓的三界见证，亦非简简单单可以概括的肌肤之亲。

冥王殿下此刻做的，心中想的，是一个高如天上云的神仙，和一个丑陋不堪的鬼怪，即将互相之间没有隐秘的、无法终止的、永生永世在一起。

这和我认知里的冥王全不相同。

“为什么?”

错了，都错了。

如果浮于表面的成亲和亲吻是为了取我的心头血，心头血又是为了滴入泣血姻缘册。难道冥王殿下从一开始，目的就是我?他心悦于我吗？

以至于想要将我与他永生永世捆绑在一处。

可……

可是开始时，他便说过，厌恶鬼怪之辈。除了最初的几百年，他因变法之事常与我靠近，我们几乎日日一起处理公事，默契非常。最近的一百年里，他分明厌倦了我，时常对我露出冷漠嘲讽的神色。

自我历劫之后，他厌恶更甚，每每说话，他的言辞分外锐利，直戳入我肺腑。甚至那时，他在冥王殿上戳穿我入魔，立时就要将我赶出冥界，片刻不能缓。

哪怕他后来又到凡间，哪怕他救了我。

可莲华入了轮回井，莲华就没了。

莲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怎么舍得?

这样的冥王，心悦于我?

是如何悦的?

是怎么悦的?

我心中百转千回，只觉得过往诸事如同一排排密不透风的高墙，窥不出一丝他爱我的可能。

“臣实在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

抬眼，正对上冥王一张阴沉沉的脸。他的上眼皮压得很低，眉头紧皱。他的目光锐利，直盯盯看着我。

哪怕习惯了他这样不耐烦的、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我的心脏依旧习惯性的狠狠疼了一下。

我这才后知后觉。

他听见了我所思所想。

我们的心音是互通的。

我们的心音是互通的。

冥王愣了一下，得知我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和语气有所缓和。

“与你相识千年，也相伴了不知几百万日月，我亦不知，你是这样想我。”

“莲华，在你心里，我冷漠、自私、高高在上，对待自己得力的下属，只会侮辱与讥讽，发现对方有一点儿瑕疵，就要舍弃千年辅佐之情，将之抛弃不管。”

“在你心里，我是连去凡间救你，都要有个利用的名头，我是个恨不得榨干你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人。”

氿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眼神中的失望与愤怒呼之欲出。

我的心一瞬间变得无比慌乱。

仿佛有细小的虫缓慢地爬行着，噬咬着。

“殿下，我……”

我……

我不知如何解释，不知如何说。

原来不是这样吗？原来是我想的太偏，可是过往的种种，究竟作何解释。

我垂首，错开他的目光，习惯性想说对不起。

冥王却再次开口，声音从未有过的压抑嘶哑。

他用变了调的讥讽语气质问我:“一千年来，你小心翼翼地欢喜一个这样冷清冷血之人，莲华，你是受虐狂吗？”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性的注视他。我猝不及防，掉进那幽深的，愤怒、嘲讽、心疼而又无奈的复杂目光里。

我的心跳又乱了，连魂魄都跟着不稳。

冥王直视着我，迫使我我也直视他，他又缓慢地原封不动将话重复一遍。“我问你，莲、华，你、是、受、虐、狂、吗？”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放下了箍着我下颚的手，闭了闭眼睛，很艰难地吐出后面几句话。“还是，正因你发现所爱之人如此丑陋，所以你才那么毅然决然要离开的?”

他的心声用自嘲的语气说:“怪不得，无论是婚礼还是亲吻，你都不开心，我孤注一掷留下你，是阻了你的道了。”

“不是的。”

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他的手。

“不是的，殿下。除了魂飞魄散，除了您放弃我，我从未真正想过离开您。

“殿下，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多少误会。但我知道，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亦步亦趋，都是为了可以离您更近，为了更配得上您。

哪怕萤火之光不能与日月争辉。

哪怕从来没有一个鬼，可以跨越桎梏，成为圣洁无暇的神仙。

可我脑中总有一个场景。

不再丑陋不堪，不再阴森恐怖，和你一起并肩站着，我也仙气飘飘，踏着日月华光。

我……”

冥王阻住我后面的话。

随着我的告白，氿烈的表情渐渐缓和，听到最后，冥王殿下忽然抱住了我。

他似是解开了什么重要的心结，心情也跟着愉悦。

“原来……你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想成仙的。”

“原来你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想成仙的。”

同样的话，他竟重复了两次。

我有些怔了。

旋即感觉有亲吻落在了我的耳垂上。冥王殿下在我耳边笑着叹息。“莲华啊莲华，你实在是个不怎么聪明的鬼。”

我是个不聪明的鬼，他却是世间极聪明的神仙。

冥王殿下似乎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的满腔疑问，却被亲吻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

氿烈俨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对此全无解释。他开始近乎执着的亲吻我，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耳边，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莫名有些后悔，今天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

小鬼们给我化的妆，应该已经糊掉了。

冥王殿下眼中的我，会是什么落魄样。

我这样想着，冥王的亲吻落在了我的唇上。他在我嘴巴里兴风作浪起来。

“不许这样想。”

他的心声说:

莲华，你很美，你很漂亮。

你不需要跟其他人比。

“我以前不知道，你会这样自怨自艾。”

他说着一手拦住我的腰，另一手，放进我的膝弯处。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抱起来，因为失去平衡，不得不牢牢搂住他的脖子。

“莲华，你在凡间可曾成过亲?”

我老老实实回答:“不曾。”

氿烈笑起来。“凡间有种说法，成亲要拜天地，要喝合卺酒，要入洞房，少一样，都不吉利，都不算礼成。”

他话音刚落，酒壶听命，自动将里面的桃花酿倒入两个白玉杯中。杯子装着满满的酒水，向我们缓缓飘来。

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称得上别扭的喝合卺酒的姿势。

氿烈站着，单手将我抱在他的怀里，我一手攀着他的脖子，另一手与他空出的手臂相缠。就在前往床榻的路上，我与冥王将酒水一饮而尽。

饮罢。

到了终点。

酒杯自己回了家。

冥王将我放在床上，轻纱帷幔一层接着一层落下来。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这是成亲夜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桩事了。

我不由得忐忑起来。

“莲华，你可知，神仙也分三六九等。有天地灵气形成的，有神仙道侣的子嗣，也有些，是历经了重重险阻，由凡化仙。”

我摇摇头。

氿烈一边说，一边剥我的衣裳。

“这三种，殊途同归，各有优劣。为神仙子嗣的，总能有父母为之引路，却天生少了许多经历，就像天帝；历劫成仙的，对于仙道往往入门很晚，却已勘破世间百态，就像情司仙君；天生神仙的，往往有着特殊的法术，却不懂爱恨，譬如我。”

他的手再次伸到我的裤带，这一次我没有阻止，任由他褪去了我的裤子。

我赤条条的躺在他面前。

他亦在亲吻和抚摸的间隙里，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

“莲华，你可知，我的天生神通是什么?”

“……?”

他的手在我身体上游走，神色平静地解释:“是读气，也可以说，是读心。”

“无论是人是鬼还是仙，他们身上都有气。我可以由此知道，他们是开心还是难过，愤怒还是委屈。”

我被他弄得呼吸很乱。他的手仿佛一条滑腻的鱼。

“所以……?”

“所以，自你成为我的莲华使开始，到一百年前的某天终止，我都洋洋自得的笃定，你是爱我的。”

他已捏到了我的关键处，我一下子挺起腰，又被他镇压下去。

“为什么，哈……是一百年前?”

冥王笑着吻在我眉骨上。

“因为我的先天法术有缺陷，当我意识到，我可能也一样欢喜你时，我就再也看不清你的心了。”

“我看不清你的心，也看不清你的行为。莲华，你可知，天帝罚我，在冥界驻守十万年。而历劫飞升的神仙，是要一直留在九重天的。”

他用手弹了一下我的脑袋。

“没错，你这个笨蛋。你明明在努力靠近我，我却觉得，你迫不及待，要永远离开了。”

所以我才气愤，所以我才说那些刺耳的话，所以我一边担忧你在凡间遇到不好的事，又恨不得你去一次将世间所有痛苦都尝个遍，撞了南墙大彻大悟，便不再试了。

“殿下……唔……”

我张大了嘴巴，很快被冥王的手指堵住，并搅动起来。

他执意说完所有的话，不允许我打断他。

“我从镜中看你。你少年时风餐露宿，住在我的庙里。你死前，明知可能被那些人欺侮，明明只有几步路，你却不肯跑进去求庇护。”

那是因为，不想你看见我仓惶的样子。

“明明给了你那么多孟婆汤来洗掉凡世的尘嚣，可你还是入魔，凡间抛弃你的书生，又有什么好呢。”

入魔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啊，我以为，被你看过了我的落魄样子，我便再无机会了。

“我叫你收拾行李，赶快离开冥界，趁着那书生还没死，我们去凡间为你解心结。可等了许久你没回来，再问小鬼时，你已在轮回井了。”

我以为你不容我，小鬼也一直在催促。

“我怕你入了轮回，真真成了另一个人。还好你带走了我几百年前特意为你从百花仙子那里顺来，却骗你说非常普通的仙簪。我用珍藏换了一本泣血姻缘册，刺进自己心头，又找到了你当初发誓时用过的那滴血。”

我听小鬼说，你爱上了某位仙子，要与她永结同心。

“因为失去太多心头血，我的相貌，从青年变成了少年。在仙簪离开你，你即将魂飞魄散之际，我找到了你。为了防止你又离开我，我用匕首刺入了你的心脏，但没告诉你，是为什么。”

当你刺入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一滴血，我以为，我就要永别这世间。

我以为在此之后，你的拥抱，你的照料，你的一切都有所图。我很开心自己可以得到，也好怕自己给不起那代价。

冥王放弃了那前戏，他抱住我。

“对不起，莲华。”

我摇摇头。“不干你的事，是我想偏了。殿下，听到你说这些，我终于理解了前因后果，却还是觉得很魔幻。所以，我们是真的真的真的以后都不会分开了吗？”

冥王再一次吻我。

“是。永生永世，在我们都魂飞魄散之前，在沧海化作桑田之前。”

“那……您爱我吗？”

“我很爱你。”

“您会厌倦我吗？”

“我在越来越爱你。”

我的心又砰砰跳动起来。

此时此刻，我们赤条条、面对面，不管是神仙还是鬼怪，不光身体无掩饰，连心也敞开。

我感到很欢喜。

比过往一千年来的每一天都欢喜。

我抱住冥王殿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现在，你还会不安吗？”氿烈问。

我摇摇头，再摇摇头。

也许还有微小的困惑，但再无阻隔。

“夜已经很深了。”冥王殿下说。

我红了脸，木讷讷地重复。“嗯，夜很深了。”

那么……

灯烛熄了几盏。

我们的皮肤熨帖的挨着。

我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气，瞧见神仙额上细小的汗珠，伸出手去想为他擦汗，却被神仙坏心眼儿的抓住。

他礼貌离开，又狠狠闯进来。

我的魂魄一下子到了九重天。

星火流萤，月光与彩。

飘飘然，仿佛要仙去。

他的吻又把我拽回来。

一切好像一场梦。

“殿下……”我的声音好陌生，不低沉，黏腻腻。

冥王笑着吻我。

“我爱您。”

神仙不肯说话。

他只在心里告诉我，我也爱你，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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