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真是让人上瘾的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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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过去,春天就快来临,也许真的是新年新气象,季骁和季予风的关系缓和了些,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拿出要兄弟阋墙的架势。
小区里的野猫发情了,饥渴的喵喵叫,季骁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像个花孔雀,仰着脸在楼下走来走去,有一天出门没看黄历不慎被咬,喜提五针疫苗。
也许是大少爷的玉体太金贵,从医院回家后季骁觉得浑身没劲,本想着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结果大脑混混沌沌,往枕头上一倒就难起来,眼皮重得睁不开,估计是发烧了。
他摸索着手机给程青打电话,之后便昏昏沉沉瘫在床上,结果感觉过了半个世纪,季骁的嘴唇都开始发干起皮,程青还磨磨蹭蹭没有来,也许是身体察觉到了危险,他努力睁了睁眼,然后绝望地想起来手机被自己扔在客厅,压根没带进来。
熬了这么久,原来是个想出来的梦。
从小季骁就很少发烧,但只要一烧起来基本就失去了自理能力,连根指头都动不了,意识时有时无,所剩不多的清醒还没等他想出办法便逃之夭夭,季骁觉得自己的帆船从中间断开,而他一脚踩空,慢慢沉入海底。
季予风第八次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一愣神的功夫又在本子上写下个错字。
那天季骁不知道究竟落了多少东西在他家,先是说钥匙少了一把,前段时间在家里转了几圈才在沙发缝里找到,后来说自己外套也忘带回去,最后发现被挂在衣架最底下,上面至少有三件季予风的衣服挡着,今天下楼买杯豆浆的功夫,季骁又说自己的表好像也给忘了,非嚷嚷着要来取。
季予风费一天时间大扫除,结果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他在家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季骁口中落下的表,只好等他自己来找,可是太阳都快落山了,门外还是静悄悄。
实在有点反常,他有点心神不宁,忽然听见门铃响了,跑过去看,结果是对门来了亲戚在敲门,季予风站在原地抓了抓头发,还是抬起步子沿着消防通道走到了季骁家门口。
“叮咚——”
无人应答。
“叩叩叩。”
敲门声在这片小空间里回荡,季予风抿抿嘴,脚步缓慢挪了个方向,却迟迟没有离开,而后他又拐回来,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季骁,季骁。”季予风拍门,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抓着门把,蹲下身去输密码。
他知道季骁有个常用的密码,是从前季骁把游戏账号借他玩的时候告诉他的,可是季予风把那串数字输进去后大门仍然纹丝不动,他又试了季骁的生日,甚至是郑雅娴的生日,却只有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滴滴”的响。
额头都渗出汗来,打开锁电话之前,季予风的手指在密码盘上踌躇许久,闭眼输进了自己的生日。
一阵齿轮声响起,门开了。
他猛地睁开眼跑进房间,看到在床边摇摇欲坠的季骁,和地上四散的玻璃碎片,腿都软了一瞬,难以言喻的恐惧重新席卷,仿佛要带着他回到江安桦离开的那段日子,季予风掏了几下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拽出来打了120。
季骁不知道躺了多久,连床单都被冷汗浸湿,季予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大概真的只是季骁的临时住所,居然连医药箱都没有,他只能飞快跑回自己家找出退烧药。
救护车来得很快,季予风跟着季骁一起去了医院。
他不太敢看季骁的脸,对白大褂、消毒水有骨子里的畏惧,好在挂了几瓶水之后,季骁的情况平稳下来,季予风肩膀一塌,手掌抵着额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不管怎样情感与行为再怎么抉择,他真的不想季骁出事,他也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没有上去敲门,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晚上的时候季骁醒了,看起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季予风起身走到病床前,颇有些担忧地观察他有没有变傻。
“这是几?”
一根手指在季骁面前晃了晃。
“食指啊。”
完了。
“我去叫医生。”季予风转身就往门外走。
“别走。”
季骁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只是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两个人都愣住了,季骁的手指动了两下,在季予风抽离之前放开了他。
“我没事,就是浑身没劲。”
季予风没再说话,过了会儿跟着医生一起进来,医生照例问了问他的情况,开了点药让他回家吃。
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季骁尴尬地撩起裤腿,让他看被猫咬到的伤口。
“你看吧,真没事儿,就是这猫牙口也太好了。”
“你要不然还是回去吧。”季予风突然开口。
“啊?”季骁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去是回哪儿。
“那我给司机去个消息,一会儿咱俩一起回去。”
季予风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他说:
“回去当你的大少爷不好吗?你回去有的是人伺候你,在这里就算出事都没人管,何必呢?”
“可你在这儿啊,你不跟我回去我怎么可能放心走。”季骁摆弄着输液管上的调节器,似乎想把它调快一点。
“你是突然变得不放心的吗?”
季予风突然小声说。
季骁把头往这边偏了偏。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予风清清嗓子,抬高音量:
“我是说,上次电视上讲你那些舅舅们都在催你相亲,其实我也觉得,你可能是该结婚有个家了。”
空气安静了两秒,季骁一下子把针头薅了出来。
“季予风!你非得这么气我是吗?”
血珠溅在手背上,季骁猛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季予风是真心的,他和季骁都是想要家的人,他见过季骁对着表哥一家露出的羡慕表情,看侄子侄女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喜欢,过去季予风天真地以为也许能和季骁一辈子呆在一起,他们可以给彼此一个温暖的家,如今这个愿望早已落空,季予风也再未想过以后。
季骁的坏脾气只对着不喜欢的东西,也许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或男人,有了自己安稳的家之后,他大概会觉得如今做的这一切都可笑至极,说不定还会惋惜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季骁跟他不合适,他试过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各自寻一个好结局,生下来活下去,总归把这一辈子熬过去算了。
可是季骁看起来真的生了气,一直念叨着“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他需要明白什么,明白季骁是真的想清楚浪子回头了吗,明白他终于开了窍,懂得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就算那样也为时已晚,他拿不出任何心力再去爱一个人。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干涉你人生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新的生活,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总能遇到一个彼此喜欢、真心对你好的人吧?”
季骁刚退了烧,情绪一激动便觉得天旋地转,季予风的话像烧红的刀子往他心里捅,扎得他浑身发冷。
“如果这样你能开心点,那我认了。”
季骁褪去浮夸,也不再小心翼翼,变得严肃认真。
“从小到大我心里就放下过两个人,一个是我妈,另一个就是你,所以我不会爱上其他的人,也不可能和别人结婚。”
“我从不骗人,也说到做到。”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被抽走,季予风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你别道德绑架我,我不开心,就是因为你一直这样我才不开心。”
喉间干涩暗哑,他的目光移到一旁,不愿再看季骁的眼。
“对不起。”
凝滞的时间里程青宛如神兵天降,风风火火推开了病房的门。
“季总,我来啦。”
季予风重重舒了口气,擦着门框逃也似的离开,留给季骁一个模糊的背影。
笑容僵在脸上,程青低着头假装抠手,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五脏六腑都挤压成一团,像没个形状的橡皮泥一样被捏来捏去,季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又倒回床上,拿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夹住。
程青牙疼的站着,他跟女朋友早就谈婚论嫁,哪经历过这些弯弯绕绕。
“季总,要不……”
“没什么要不。”季骁坐起来,“把车钥匙给我,你先回公司。”
“哦。”
季骁开着车离开医院,径直驶向第二个站牌,果不其然找到了正在等公交的季予风,他按按喇叭,放下了车窗。
“别等了,我送你回去。”
季予风没想到自己已经特意多走一段路等车,居然还能被季骁找到,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上来吧,我不烦你。”季骁帮他把车门打开,“前面在修路,这条线停运了,在这儿等不到的。”
季予风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果然在公众号翻出了通告,难怪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等。
“你要是担心,我把程青叫回来送你。”
季骁抬手准备给程青打电话,季予风却低头上了车。
“没必要。”他低声说,“走吧。”
最后相信季骁一次。
季骁果然没烦他,一路上不再说些让人无所适从的话,把车开得很稳,载着他慢慢路过纵横交错的小巷,然后看着季予风下车,理着衣服往小区里走。
“那我们可以好好的,至少别当陌生人,这样行吗?”季予风走出一段路,忽然听到季骁喊。
他加快脚步,装作没有听见一样沉默着往前走,把季骁遥遥甩在身后。
陌生人,如果真是陌生人就好了,萍水相逢,擦肩而过,谁也不会让谁难受。
季骁没等来他的回答,只好把无处安放的视线挪到远远的天边的一角。
爱真是让人上瘾的迷药,沾上就戒不掉,他想摸根烟来抽,最后却只翻出了个空烟盒,这让季骁烦躁起来,他掉转车头,朝公证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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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推送消息说要闭站了,刚好存稿也一滴不剩,准备趁这个时间理理思路,明天再发最后一章我们就十月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