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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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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吗?我很好。

-----正文-----

今年除夕夜一如往年,没有凛冽的风,万物寂静,外头下着窸窣白雪,薄薄一层覆在庭院,草丛上的枝丫也被压得弯下去,像个疲惫的老人。

唯一不一样的是,汶家光还在发烧,他这几天一直在发着低烧,看到外面的雪就想出去捏雪人,岑今山只好在庭院里滚起一个雪球,做了个大雪人对着客厅,这样他就能隔着玻璃看到了。

大雪人做得可爱,汶家光趴在玻璃门上,看着岑今山在外面给雪人染腮红,还画上了笑脸,也跟着笑起来了,只是进屋后看到岑今山冻红的耳朵,又忍不住地心疼。

他搓了搓手,将手心捂在对方凉凉的耳朵,试图将暖意传达过去。

“没事。”岑今山陪着他在楼下坐了会儿,瞧着汶家光开始精神不济了,才抱起他到楼上休息。

两人一起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头抵着头,汶家光对他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才睡着。

岑今山习惯照顾他了,但还是不喜欢汶家光时不时生病,尽管他就躺在自己怀里,但汶家光的胸膛几乎没有多大的起伏,呼吸声也很轻很轻,轻得好像呼出这一口气,就不再呼吸了一样。

他往往只有抱紧汶家光,抱到怀里人微微感到窒息,开始挣扎,岑今山才会有一点他还在自己身边的实感。

“哥哥......”汶家光有些难受地别过头,但没挣脱开他的怀抱,反而拍着他的背,闭着眼呢喃:“在呢,我也在呢......”

岑今山无声地笑了笑,他没立即睡,而是等楼下的老式挂钟传来零点的敲钟时,他才阖眼入睡。

岁月如水般逝去,经不起细算,岑今山这两年也开始守岁了,希望他平安健康。

过完年,开工后的两人都有些忙碌,汶家光现在每周都去看心理医生,岑今山陪着他去,去了和医生聊过了才知道汶家光刚来看时,第一次,医生还没开口和他聊几句话,汶家光便忽然掩面哭泣,足足在这儿哭了一下午,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医生叮嘱他每周都要过来看,但汶家光不是固定每周来,有时他会带着逃避心理找借口不来,给他开的药都没去拿,后来慢慢地才好一点,他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医生也连他的门诊费都不收,因为他看出汶家光似乎并不怎么宽裕。

实际上汶家光也确实没什么钱,他每月那点工资,稍微一花就没剩多少了,存不下几个钢镚儿,他现在穿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了,加上之前为了给岑今山买手表,欠着同事不少钱,还要看医生,汶家光现在是负债满满,但又不想动柜子里的金条,可医生总不收费用,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最终他还是拿出岑今山给他的卡,付了这次的门诊费,接着还了同事的债。

回到家,岑今山捏着他的脸,问道:“你到底在外头欠了多少钱?”

汶家光买的表其实不算贵,至少对比起岑今山的其它手表,汶家光买的那款甚至可以称得上廉价,但还是掏空了他所有积蓄,汶家光思考了一下,说没有欠很多。

岑今山叹息道:“以后不能随便和别人借钱,尤其是过年这种时候,知道了吗?”

“知道了。”汶家光揉着被捏红的脸,泪汪汪地表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日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谭言溪时常来家里玩,他是个自来熟,汶家光有些不习惯和他聊天,因为谭言溪性格也跳脱,思维跳跃,汶家光时常觉得应付不过来,但假如他提到岑今山小时候的事,汶家光就会很感兴趣,并让他继续讲下去,过没几天,谭言溪彻底拿捏了汶家光。

“我跟你讲,他十几岁的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天天瘫着一张脸,说话也不留情面。”

“那时候他刚接手公司,有个元老级员工不服他,故意在开会的时候挑他的刺,质疑他的决策,他一开始还耐心地给那个手下讲自己那么做的理由,但那个员工听了后还继续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就乱搞,然后你知道他接下来说什么吗?”谭言溪还没说接下来的话,就已经捧着肚子在一旁哈哈大笑了。

“什么?”汶家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谭言溪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学着岑今山当时的模样,挑着眉尾,微笑道:“算了,我真不知道活着要和那么多蠢货说话。”

汶家光愣了愣,听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虽然他也见过岑今山对下属生气的模样,但没见过他这么不留情面的一面,他不禁问道:“还有吗?”

“那个大叔当时脸都绿了,我直接把他开了,开玩笑,敢跟老板叫嚣,这种气哪能受?受不了一点呐......”谭言溪拿起茶杯,哼哼道。

汶家光拿起茶壶,往他杯子里续茶,示意他继续说。

“卧槽我说不动了,下次,下次吧。”谭言溪往沙发上一瘫,他已经说了很多往事了,累到不想再说了。

岑今山在一旁默默捂住汶家光的耳朵,不让他听粗话。

“再说一点吧。”汶家光戳了戳谭言溪的手臂。

“我饿了,我要吃饭,老岑你去炒点菜吧,我好多年没吃你做的了,希望你的技术有长进。”谭言溪长叹道。

岑今山听后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问汶家光想吃什么,汶家光说番茄牛腩和糖醋排骨,他才起身到厨房系上围裙。

其实谭言溪倒也没真指望他做饭,谁成想人真进厨房了,他对着厨房里岑今山忙碌的背影,举起了大拇指,“好样的,田螺小子!”

趁着岑今山在厨房里忙碌,谭言溪拉着汶家光到庭院,从工具房里拿出一把铁锹,开始在一处角落挖了起来。

“那天我在酒吧外头抽烟的事你可别告诉他啊......”谭言溪忽然说道。

汶家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烦他唠叨。”谭言溪埋头地挖着土,但挖没多久,就有些累了,头上的假发也变得凌乱。

岑今山最近给他讲过谭言溪和岑家的一些渊源,汶家光也知道了他以前生过病,现在好了头发也还没完全长长,于是帮他摆正好头发。理好后又接过铁锹,哼哧哼哧地挖了好一会儿,才挖到一个硬物。

土里埋着一个铁盒,埋得深,汶家光费力地扒开湿润的泥土,拿出来铁盒。

“这是我们小时候埋下的,大概十二岁吧?忘记了。”谭言溪笑道。

铁盒里装的东西不多,一个昆虫琥珀,一封信,昆虫琥珀是谭言溪放进去的,信是岑今山的。

“那时候叫他放最喜欢的东西,几十年后再挖出来,结果他就放了封信,也不知道写的什么。”谭言溪一边念叨一边把儿时最珍视的昆虫琥珀塞到衣兜里。

直接装在铁盒里埋在地下还是不太妥当,信封没有塑料或者别的东西包裹着的,被腐蚀了不少,边角皆泛黄,还带着潮意,汶家光把信封放到客厅桌上晾干一下,岑今山煮完饭一出来就看到了那信封。

“里面写的什么呀?”汶家光在一旁问道。

岑今山摇头道:“我也忘记了。”接着他将信封收了起来。

等吃完饭,天色暗下来,谭言溪也离开了,岑今山都没打开信封,汶家光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信里的内容,但他又对童年的岑今山十分好奇,好奇他会写下什么,于是洗漱完便牵过岑今山的手,左右晃了晃。

汶家光的撒娇就是无声地晃晃岑今山的手臂,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只会讷讷地喊:“哥哥。”

岑今山眯起眼睛,揉了揉他鬓角的头发,笑道:“想知道?那你拿秘密来跟我交换。”

“秘密?”汶家光刚想说自己没有秘密,更没有瞒着他的事,可即将开口时,脑子里又闪过一丝思绪,继而抿紧唇瓣,不再言语了。

他脸上的表情太好猜,岑今山没想到还真炸出来点什么,也没有说话,施施然地走到书房里办公。

岑今山戴着眼睛在书房看工作邮件没多久,书房门就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岑今山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扬起,等着人走到桌前。

“哥哥......”汶家光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满脸通红地站在他面前。

“嗯?”岑今山双手交叠,眼神疑惑地望向他。

汶家光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走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语气闷闷地说道:“其实我好讨厌上班。”

岑今山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背往后靠了靠,垂眼听他继续讲:“每天都这样,有时你还要出差,我们白天不能在一起,晚上你有时也不在,我不想一个人睡觉,我们不能分分秒秒地在一起,感觉好难受。”

这样琐碎寂寞的日子像钟摆一样摆来荡去。

人生说长也长,说慢也慢,不过瞬息之间,而他们已经流失了几多时光,汶家光有时候思考,为什么他们不抓紧时间相爱,争分夺秒地相拥?

“哥哥别笑话我,我买了这个。”汶家光举起手里的东西。

“手电筒?”岑今山接过他手里的手电筒,观察了下,他还没见过外观设计得那么卡通的手电筒。

汶家光蹙起细细的眉,回道:“这不是普通的手电筒,这是哆啦A梦的缩小灯......”

岑今山:“......”

岑今山在记忆里快速搜索了一番,才想起他口中的哆啦A梦是谁,以前有段时间汶家光突然看起来动画片,看的就是哆啦A梦,他的童年玩乐项目太过贫瘠,对动画片也不怎么感兴趣,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心理医生建议他看的,汶家光还很是坚持地看完了新旧版本。

岑今山不明白汶家光买那个蓝白汤圆的缩小灯有什么含义,只见汶家光打开开关,照了一下他,咕哝道:“好想把哥哥变小,把你别在腰上,这样你就哪里都去不了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或者,”汶家光收起手脚,整个人往他怀里缩起来,小声地说:“或者你把我变小,你去哪里都带着我,我每天只吃一口面包,一瓶盖牛奶,不会很麻烦的,你就把我放在你的口袋里,好不好?”

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执拗,岑今山依照他的话,在脑海里勾勒出小小的汶家光,还说给他一口面包,一瓶盖奶就能吃饱了,那该有多迷你,怕不是连瓶盖都拿不起,小小的身体一头栽进瓶盖里起不来,岑今山越想越忍俊不禁。

“我倒是想过把你放进口袋里揣着。”岑今山不禁捧起他的脸,吻了吻鼻尖。

汶家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他都这么有诚意了,岑今山也只好拿出抽屉里的信封打开给他看,岑今山其实也真的不记得里面写的什么了,那是近三十年前写下的了,他甚至遗忘了庭院里埋着童年铁盒的事,拆开一看,岑今山也不由一愣,偏黄的信纸上只有三个字——

你好吗?

那是来自幼年时自己的问候。

上面的笔迹已经有模有样了,依稀可见以后字迹凌厉的样子,岑今山儿时练过书法,有点底子,写出来的字总和那时的他一样带着一丝戾气,岁月渐长,那点戾气逐渐被柔和所替代。

面对这个问题,岑今山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汶家光好奇地侧头看向他,等到昏昏欲睡了都不见他动作。

从父母兄弟离世到他只身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岑今山很少缅怀过往,回忆只一瞬的事,但收回思绪时,汶家光已经在他怀里酣睡着了。

岑今山看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感受着他熨帖的体温,望了眼窗外。

他听不到流转的风雪声,窗外夜色归阑,月光如水,庭院又是一片绿茵。

北地的春日来临了。

岑今山敛起目光,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三个字。

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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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吗?

我很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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