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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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没给你下药吧?”
女人话宛如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许正的心底,我站在他身旁,明显察觉到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纤长的睫毛一颤,却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随着我哥的这句没有落下,车门缓缓闭合,车辆启动,我哥抓紧我的手,我看着他,看得出他很紧张。
“刚刚那个女人是?”我反抓住我哥的手。
许正愣了愣,目光从挡风玻璃落到我的手上,随后他看着我勾唇笑了笑。
彼时窗外有一道夕阳透过车窗的缝隙照进,洒在了我哥粉嫩的唇角上,让我想起了校园里那丛美丽的樱花。
许正的眼睛又细又长,笑起来的时候总眯成一条缝,“宋遇明的另外一个母亲。”
“宋遇明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宋繁星。宋繁星是她的儿子,但,体弱多病一成年就死了。”想到女人初次见他时眼里涌出泪花,以及那句喃喃的‘要是当初找到了你该多好’的话语,许正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了僵。
许正伸手来揉我的头。
他没我高,哪怕坐着也差一点,于是揉了一会便将手又收了回去。
“伤呢?”我有点担心我哥的枪伤。
他是熊猫血。
血库里相匹配的血很少,因此在查出他是熊猫血后,医院里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打电话过来询问我哥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来献血。
但献血容易输血难。
更别说我哥那时候混黑和现在在宋遇明眼皮子底下进医院了。
“好了。”怕我不相信似的,我哥挽起他的衣袖想给我看看伤口,但我怕伤口撕裂,赶忙拒绝了。
“怎么?怕我死?”许正一边将衣袖拉下,一边用没受伤的肩膀撞了撞我的胳膊。
看着他那张贱兮兮的脸,我的脸不知道怎么有些热,我伸手把他推开,摸了摸脸道:“才没有。”
“遮着脸干嘛?”许正坏笑着靠近,弯着腰勾头来看我,“脸红了?”
“没有。”我生气的瞪了他几眼,希望能把他吓退,却没曾想他居然光明正大的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我真的体会到了书里描写的小鹿乱撞。
可能是昨天没睡好,许正眼球里有几根红血丝,他的睫毛又密又长,眨眼时煽动的微风弄得我心底痒痒的。
而且他有颗痣,长在下眼睫上,但因为睫毛实在是太密了,因此远的时候看不大出来,只有凑近了嘴唇挨着嘴唇才隐约看出他那颗痣的形状。
就在我以为我俩要吻上的时候,许正忽的退开了,伸手捏着我的耳朵,笑道:“哎呀耳朵红了。”
“就这么想和我亲嘴?”许正捏着我热乎乎的耳朵,戏谑道:“都能在上面支个架子烧烤了。”
听着他打趣的话,我心底有说不出的高兴。
毕竟在医院里了解到我哥是怎么入院后,我送走我爸,拿着枪从开始到结束,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不敢放下。
我怕许正对宋遇明有感情不肯我走,我怕我俩逃不出来,怕我和我哥呆在一起无话可说,但更怕的是我哥觉得他不干净又或者其它来抵触我的靠近……
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好。
想到这我暗自松了口气。
许正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俩紧扣的手放在许正的膝盖上,被照进的夕阳照着,颇有一番韵味。
“像梦一样。”许正看着挡风玻璃前路过的各形各色的车辆和我一样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辆突然窜出的黑色越野车却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
紧着三辆黑色越野车紧跟其上,将银白色的面包车团团围住。
“车座下面有刀。”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开始猛打方向盘。
车座下面的刀有两把,很长也很锋利,有点像日本的武士刀。
许正刚抽出刀刃,还没来得及细看,司机猛的一下甩动车尾,许正被撞在车窗上,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等我扶正他再看车头时,却发现越野车的车身整个横跨在面包车上,而面包车的车头不知何时被砸凹陷,以至于引擎盖上冒出缕缕浓烟。
与此同时,越野车上下来好几个拿着刀棒的黑西装男人,其中一个勾着腰敲了敲我哥旁边的车窗,摘下墨镜恭恭敬敬道:“许先生,天黑了宋先生还在等您回家。”
男人话音刚落,我便察觉出我哥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下,随后松开,修长的手指落到了刀身上,有意无意的敲打着上面的横条花纹。
“他在等我?”我哥唇角的笑很是僵硬,有些像娃娃机里粗制滥造的廉价娃娃的笑容。
“是的,许先生。”男人以为我哥要下车,便勾着身子敲了敲司机的车窗,那司机被吓得一哆嗦还没等男人开口,便开了门锁。
与此同时我看见我哥握着刀的骨节有些发白。
我有些担心他,于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转过头来看我时我摇了摇头,示意让我来。
我哥笑了笑,那笑不再是之前的强颜欢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别担心我,在车上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就解决完。”许正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声道:“你要是出去被打坏了脊背,我可没精力背着你逃跑。”
我刚想摇头说我没事,却见车门被人缓缓推开,露出了刺眼的亮光。
华灯初上,天际刚漫上的黑云还没来得及散开,便被盘旋公路上的路灯照得亮堂堂的。
“许先生请。”男人恭恭敬敬的弯着腰,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
许正握着刀点点头,回头看了我一眼,伸出食指抵住薄唇后便下了车,我坐在车里看见他想把车门合上,但手还没来得及推,便被男人伸出的另外一只手挡住掰开来,“许恒先生也要跟您回去。”
宋遇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俩。
这是我和许正都知道的。
所以就在下一秒男人要推开车门继续用那虚伪的话语把我喊下去时,许正一刀抽出,男人的脖子瞬间飙了血溅在我俩的脸上。
我看见我哥的眼睛有些红,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还是读出了他的意思——别看。
魁梧的男人被我哥杀倒在地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我哥身后涌出无数颗人头,那人头密密麻麻的像极了刚刚推开车门时看见的天边的黑云。
但我哥只是一盏灯,是一盏小得不能再小的灯。
他照不亮一望无际的黑暗 。
他唯一能照亮的,能让我看清的只有他那张脸。
他转身的那一瞬,有无数根棍子像大雨时落下的雨滴一般密密麻麻的落在身上。
可能许久没打了,身上的肌肉有些松弛,我看见他挨了一棍便像快递盒被人用脚踩一样,四肢瘫软整个人趴在地上。
我想下车帮他,可是司机锁了门,把钥匙扔了出去,为的就是不让我出去。
见我哥趴下呕出献血,站得近的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站上前扶起我哥,但还没等他们拉起我哥的肩膀,便发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脖子有热流流出,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许正用刀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用着满是沙尘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像匹恶狼一般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脖颈。
可能是宋遇明下了命令不准他们用刀,所以即便我哥杀了他们三个人,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挥舞着手上的棍子。
不过这对我哥来说已经够了。
毕竟一打二十。
我已经记不清他是怎么把那些人杀掉的。
我唯一记得起的,就是他一脚踩上左边一个人的胸膛,飞跃着一刀抹掉右边那人脖子,随后身后那人一棍下来,我哥吐着血掉在地上,又爬起来用敏捷的身手将双腿死死的卡着对方的脆弱的脖颈,在对方挣扎的时候,一刀击毙。
一番打斗下来,我哥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
但比起衣服,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和那满脸的血污跟让我心疼。
许正捡起地上的车钥匙,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将车钥匙塞还给了司机。
“换一辆车。”许正的睫毛被血糊得有些睁不开,我看见他眨了好几次眼睛,最后还是用衣摆擦的眼睛。
上了越野车后,之后逃跑的计划变得顺利了许多。
再加上我在车上发现了绷带和消毒水,以及矿泉水和一些食物,所以逃跑下来我们除了路上需要方便和给车加一下油外都没有停歇的。
因为没有目的地,所以开车时便没了方向,只知道哪里偏就往哪里跑。
最后一路辗转,我们来到了G市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本以为能久居,但在下车的第二天我们刚和当地的村民谈下一个简陋的屋子刚一住进去,谁曾想当晚窗外便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嗡鸣声,以及那刺眼的灯光。
这一切像极了监狱里罪犯逃跑的场景。
外面的村民没见过直升飞机,一个个好奇的仰着脑袋观看着,以至于外面吵成一团。
我想乘机把我哥带出去,却没曾想刚摸到我哥的手便发现他四肢冰凉,面若白纸,他蠕动着苍白的唇瓣,双眼空洞无神,我凑近了听也只隐约听见几个词,“车上有定位器。”
说着说着,我哥突然呕吐起来。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赶忙把他背了出去,因为怕被发现,我只能背着我哥弓着腰一点一点的爬出去,好不容易逃到了村口却发现村口有人守着。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背着我哥逃上了山。
山路崎岖,我背着他还没爬到一半,便听见他趴我背上虚弱的说:“小恒,你背着我走不了多远的。你把我放下,走吧。”
山上有很多细草和荆棘,它们又长又细,天黑,我看不清它们,只有它们刮过我的脸,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伤痕,我这才发觉。
路上我哥一直吐,看起来很是难受。
我不敢背他背太久,只能背一段歇一段,再看看情况。
只不过爬着爬着,空中的直升飞机就越来越多。
他们好像发现了我俩逃跑,一直盘旋在各个山的山头,开着灯巡视。
不光如此,山下还传来了狗吠,像是要来搜寻我们。
但让我感觉最不妙的还是我哥的脸色。
“我好像不能吃那些东西。”许正看起来很痛苦,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吃力。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发间滑落,他苍白着脸色,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碎掉。
但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一直笑着,好像那样就看起来不痛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抱住我哥,拍着他消瘦的脊背,在他耳边轻语,“等我把你背出去就好了。”
许正垂着头没说话,我捧起他苍白的脸,在他面颊吻着,“实在不行,我就把你背下去,宋遇明总不会让你死的……”
我亲着他的唇角,他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下来了,冰冰凉凉的。
我想他大概是哭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抽了抽鼻子,哽咽的说:“我没事了,你背着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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