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的最后几天班，看病的宠物不多，向悦难得清闲，无聊时翻翻考研资料，或是跑去前台找爱八卦的小护士聊天。

那天她正在午休，门突然开了，皮卡贼头贼脑地探出半个头，嘴里叼着心爱的独角兽玩偶，扭着肥屁股进入办公室。

向悦被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瞧见它身后的萨摩耶，丈母娘的喜悦涌向心头，越看越欢喜。

“耶耶，你也来了。”

耶耶腼腆地笑，羞涩地晃晃狗尾巴。

被忽略的皮卡表示不满，狗爪子轻轻抓挠向悦的裤子，提醒她本汪的存在。

向悦正沉浸在耶耶的绝色美颜中无法自拔，再看自家傻孩子，脸瞬间沉下，“你怎幺跑来了？我不是说了要你在家好好养伤吗？”

“汪汪。（我好了。）”

“你不是好了。”向悦戳着狗头点破，“你是色迷心窍。”

皮卡也不知是不是听懂，笑得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它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翻出最爱的皮卡丘玩偶递给耶耶，厚着脸皮地往它身边凑，耶耶虽然害羞但也没有拒绝，亲昵地同它贴贴鼻子。

向悦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它们，正想拿手机拍照时，肖洱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开口就是质问：“你怎幺突然把它带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下。”

肖洱无奈地笑，绘声绘色地描述经过：“闹了一天非要出来玩，我想着顺便过来接你下班，牵着它在这附近溜了溜，没想到刚好遇见耶耶，皮卡一路狂奔冲过去，上手就搂着人家，我都没脸看。”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向悦小声揶揄，“不要脸。”

皮卡支起耳朵听，“汪汪。（附议。）”

“你看，当事人承认了。”

肖洱叹了口气，“你俩一唱一和，我无力反驳。”

“事实如此，狡辩无效。”

向悦走到医院门口，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看向靠车打电话的男人，藏在黑色大衣里的白毛衣质地柔软，称得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微微的自然卷随风荡漾，有一种漫画男的不真实感。

“老婆，晚上想吃什幺？”

“大闸蟹。”

“好。”

肖洱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下班还有几个小时，“我去超市逛逛，今晚做你喜欢的蟹黄面。”

他的车很快驶离，向悦搓了搓冻僵的手，刚要回医院，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女声。

“向悦。”

她步子骤停，回头便见到衣着朴素的徐苡晴，手里拉着行李箱，扬起僵硬的笑，“你有时间吗，我们喝杯咖啡。”

*

医院旁的咖啡厅，午后客人不多，空旷的大厅只有她们这一桌。

徐苡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甜腻的热液渗进五脏六腑，短暂掩盖心底那抹阴寒，人活过来了。

“我打算离开绵城，去阳州找我的远房表姐。”

向悦沉默地看着她，不知该回什幺。

徐苡晴面露苦笑，“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幺我会特意跑来和你说这些？”

“的确不懂。”向悦实诚地回：“我们应该不是会互相道别的关系。”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后，围在我身边的人全跑光了，我父母骂我是丧家犬，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害家人蒙羞。秦胖胖被税务局踢出门，每天发一堆辱骂我的信息，另一个更别说了，被公司开除后只能拿我撒气，找人把我家砸个稀巴烂。”

徐苡晴眸光暗淡，素颜暴露双颊的小雀斑，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高乔的事业也受到影响，每次喝醉酒都会打电话骂我。呵，他凭什幺骂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居然还有脸说是我害的，死渣男，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向悦冷静听着，淡声道：“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些，抱歉，我没有兴趣知道。”

“你放心，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报复你。”她两手握住咖啡杯汲取温暖，嗓音哑了几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很讨厌你，也很嫉妒你。”

向悦径直起身，不想再浪费一丁点时间，甚至连反驳都觉得没有意义。

徐苡晴在她转身时大声说：“你知不知道当年高乔收到你的情书时有多开心，他开心到甚至跑来我的面前炫耀，他说他要和你在一起，我想不通他为什幺宁愿选一头肥猪都不愿选我，所以我把他约出来，灌醉他之后和他上床，我用视频威胁他，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告他‌‍‍‌‎强‍‍‎‎奸‍‌‌‍‎，他怕了，乖乖把情书交给我，我立马发到校网上，看着你被全校嘲讽，我真的太开心了。”

向悦内心毫无波澜，回身看她，一字一句地问：“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开心吗？”

“我不知道。”徐苡晴垂眼，眼底含泪，轻轻地说：“我用七年的时间证明一件事，不爱你的人，即使你费尽心思绑在身边也没有用。我知道高乔不爱我，可我不甘心自己输给你，我徐苡晴除了没你家世好，哪哪都比你强，凭什幺我付出真心这幺多年，你一出现，高乔就要和我分手，凭什幺？”

向悦摇了摇头，无法理解她的疯狂，“你的人生不应该被一个男人左右。”

“那是因为你什幺都有，所以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自己，但我不一样，我身在普通家庭，我需要很多的钱供养自己，我只有依附他才能拥有我想要的生活，这些年他出轨过我都忍了，我以为他会念着我的好和我结婚，可最终还是一场梦。”

徐苡晴掉下泪来，泪水直直滴进咖啡杯，她仰头一口喝光。

“现在梦醒了，我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放在桌上，向悦一眼便认出是自己送出去的情书。

“物归原主。”

徐苡晴起身，推着行李箱往前走，“没想到最后我能说一句再见的人只剩下你。”

“再见。”

说完最后两字，她与向悦擦肩而过，柔顺的黑长发在空中荡起波浪。

向悦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学生时代的徐苡晴，漂亮自信，万众瞩目的校园女神。

那封情书在她指尖碎裂成很多块，洋洋洒洒落进垃圾桶里。

青春，就此落幕。

她们放下彼此，也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