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清醒加深,消毒水和医用器材混合的特殊气味在他意识中逐渐放大,相比之下,梦境的温和使现实更像是个噩梦。
余光一条微微泛黄的滴管,延伸而上。
他无法往上看得更多,但知道这些管子正费事地输液,不肯放弃。
经历爆炸后身体有多残破,从老少军医以及换药护士关切同情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眼神比语言丰富,那里面什幺都有。
严冬从小读。
左手掌心握着没能送出去的中子书签,那里皮肉还好,没裹纱布,比起镇痛针,它也有不错的镇痛效果。
野战医院年轻护士心是好的,把他看成英雄,为每一位英雄难过,人道地温柔,轻声细语,几乎动用到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腔调,夸伤员耐疼,是大英雄。
这间朝南的病房是最宽敞的病房,只隔成六间,外头一条走廊。
月光凄惶,惨白一片。
同房伤员很安静,安静地靠近生命终点。
严冬不清楚自己凭什幺吊着一口气不肯松脱,外头是他乡山水,与云南相邻,进入云南,换几程火车就能到太原,再由太原去到陈家坝,路途不算远。
严冬并不知道,此时距离班师凯旋不远了。
就算有个后来人告诉他,他也只会沉默。他和父亲一样,都是等不到天时的人,无法得到时机的眷顾,没有天时,是谈不上地利与人和的。
什幺都晚了一步。
他晚了。
人对最后的机会原来是这样欠缺认识,总以为还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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