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盛华吸收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如同一块即将熄灭的炭火被陡然泼去的汽油唤醒了。心态转变是使身体机能恢复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允许徐小云走进他的领域，触碰他的书籍，揉捏他的身体。

徐小云把外公的轮椅藏了起来。她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他手里的拐杖。外公是一只无法自产粘液的蜗牛。他不得不使用那缺少强劲马力的腹足，艰难地粘附孙媳妇的胳膊，拖动后背的重壳走上一段不足三米的朝圣之路——马桶就在前方！他痛快地撒了一泡尿，随即发现尿液的气味变淡了，颜色也变浅了。

医生说，老人的肾有些许问题。应该是说，他的身体哪儿都有问题。他理应向孙媳妇亲手泡制的金银花茶表示感谢，可是话到嘴边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他清楚地知道徐小云并不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却是唯一一个愿意照顾他的亲人。

徐小云就是裘盛华的亲人。他从不夸大其词。前不久，老人才依靠自己的力量下床。在他连翻身都做不到的情况下，擦屎擦尿，喂饭洗澡的事情，皆由徐小云亲力亲为。如果不是因为一颗炙热的真心，将他防御自尊的坚硬冰层给融化了，他本可以抱着寂寞入睡。但是现在，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学会了夜里失声痛哭。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小云听到这话，不由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她会定时帮外公按摩手脚，让松垮的肌肉不要过早失去弹性。她还是有那幺一点点渺小的希望，相信老人会有恢复健康。她看着外公惘然的样子，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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