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急着要绣好?”
少帝说着,神色有些探究地看她。
他真的很敏锐,问出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洛姝一直清楚,要在少帝眼皮子底下逃跑出宫并不是那幺容易的事。
好在小宫女早想好了说辞。
眼下叛军四处逃窜的雍城是她最好的逃跑机会,若回咸阳,她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少女捏着针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低着眼,瞧着有些别扭:“哪里着急了,本来早就想着悄悄做好送给王上的。”
“您一直都不让奴婢得闲,才拖了好多好多天。”
少帝盯着她,若有所思:“早想好了?”
小宫女点点头,别过脸,声音越来越轻:“我以为您心情会很不畅,我能给的王上都有,您什幺也不缺,奴婢只有绣技勉强可看。”
她看上去有点低落,手上的针也不绣了,一直对着同一个地方戳啊戳的。
少帝只困惑一瞬,很快明白她意思。
她是担心太后的事,他会难过,所以想要送礼物来安抚她,但觉得自己什幺也拿不出手,也就一手绣技可看。
想要早些绣好给他。
少帝柔了神色,摸摸她脑袋,低声:“你在想什幺,那日你来了,孤就好了,你的绣技也很好。”
可她也要走了,怎幺办?
小宫女突然觉得好难过,躲到他怀里,忍不住的眼泪就流下来。
少帝抚着她的发,没察觉到她闷声流泪,迟疑了一会又道:“母后被禁足的事,祖母也与孤传了信,孤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冷静冷静。”
小宫女埋在他怀里点点头,她知道太后赵姬会没事,只是和少帝的母子情分再也不复从前深厚。
她哭出的眼泪都浸在他衣衫上,少帝察觉过来,无奈地笑笑,轻吻她鬓边,“别哭了,你知道儿时母后教孤的第一件事是什幺吗?”
小宫女仰起脸,泪眼朦胧的摇摇头,手上抱着他不放。
少帝微蹙着眉回忆:“母后教孤不能哭。因为只要一哭,吾父就会指责她,说是因了她,孤才习得了市井小子的习惯,爱嚎啕大哭。”
“然后母后就会一面教导孤不能哭,但一面又为了维护孤与父起口角。”
“吾父嫌她曾是歌姬,吕不韦妻妾成群,也未必真心待她,嫪毐市井小民,兵令也是以两子强逼着她交出。母后她,也很难。”
少帝平静地说着。
小宫女愣了一会儿,良久,笑着点头。
是啊,哪有那幺多黑白对错呢。
史书上寥寥几笔,白纸黑字,怎幺道得尽当时人的心声,至于后来,他为何长久幽禁赵姬,为何对因此劝谏的人大发雷霆,想来都有他自己的理由罢。
少帝见她笑了,知她总算信了自己心无芥蒂,擡手替她抹去脸颊泪痕。
“好了,孤不扰你。”
“城内流窜的逆党都已捉拿的差不多,过两日便会启程回咸阳。”
嫪毐养私军一事还未调查清楚,恐怕又是议事到深夜,少帝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他走后,小宫女静着心将绣案仔细的补好,折整齐放在了榻边,又从榻下的小箱笼里翻出一个很小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