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邃的寝阁内,蔺草席上,峨峨独坐,用金镊子拨动玉盘中的木简。她近来无心情事,又不妆扮了,日常着一袭本色麻衣,前部髪用一根珠头簪绾起,后部则任其披垂迤逦。衣襟、手指上常染墨渍。
子嶷入室,映入眼帘的是她的侧像。
支离、憔悴,像一朵昨日绽放的粉芍药,好景不长。
一阵悔意泛上子嶷心头,时间跟前,她是没有抵抗力的,已蹉跎了那许多岁月,为何还要与她置气,虚掷所余不多的华年?
峨峨在会稽王廷长大,自幼观摩砀山太后与钱塘君的相处模式,婚后又被崔伷宠了二十年,自然认为男人的存在意义,在于对女人百依百顺,令女人快乐。
他的许多心事,或许她永远也理解不了。譬如,他因生母寒贱、私生子出身而自卑,因父亲宠姬频频挑衅而愤郁,因流亡异邦而自怜,孑然一身归来,看到他们母子四人抱团,更感到孤独、被排斥、渴望与她独有的联结。
这些情绪,与他如今的身分已不相匹,是时候抛却之,以成为她所期望的男子。
珠帘响,峨峨回首,讶然笑,“蟾宫来的仙郎?”
紫微殿与女英殿间的飞桥,久无人通往,杂花树肆意疯长。他从桥上过,在繁密的桂枝里穿行,桂蕊簌簌,拂了一身还满。
峨峨拿了麈尾过来,与他挥除金颗。
子嶷双手扼住她的腰,麻衣褶起,指端渐渐并拢,纤纤一束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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