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正文-----

定一定心，在靠床的一张藤交椅上坐下。女佣倒了一杯茶来：“二姑娘在泡脚，请你略坐一坐。”

她的泡脚桶是张先生专门请某有名气的中医定做的，跟西太后一样。说她的耳聋是气血不足，因此每周除了请人上门刮痧，还要中药泡脚。

小公馆楼上的浴室还有蒸汽设备，都是全套从德国买的，前几次我来，她裹着头巾从楼上下来，脸蒸得红彤彤，一身的玫瑰香。

她是民国八年，老蔡从江北拐来的，在上海养了两年，很快就转手卖掉了，卖给张先生的插香兄弟做二房。后来丈夫死了，大房改嫁，张先生帮忙处理后事，就把她带回来了。老蔡虽不是她亲妈，但没把她卖去北山西路的咸肉庄，已经算良心很好，她是个残疾，虽给人家做小，到底没受什么苦，她叫老蔡妈妈，也当得起。

我最早是老蔡带的，帮她到车站码头物色落单的小孩子，或者跑妓院便宜收，一来二去的，和她关系倒处得不错。我比她大一岁，她叫我阿姐，张先生不在家，她也常差使女佣来喊我打牌玩。

上个月花月楼开业，还是我向她开口，租的那栋房子，她起先不要分红，连租金也开得远低于市价，我不好意思，况且这天大的人情，全记我头上，白便宜老三，多不合算。

老三一开始还跟我一块儿来，后来嫌她讲话又慢又拗口，手势也看不懂，渐渐就不到了。我是权当出局。陪男人陪女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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