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

-----正文-----

“陈律师——”

我的目光自那张刚从报纸上剪下的“上海皇后选举”空白选票往上移，见到一张堆笑的老脸。每年除夕夜在捕房值班可以多拿现洋六元，对那些没结婚，又穷到没钱狎妓的老包探来说，是得抽签抢的肥差。

“陈律师，”他又拿窗台上擦花盆的抹布掖了掖脸，嗫嚅，“楼下有人报案。”

我这才听到雨打窗玻璃的声音，刚看了太久登报“佳丽”的相片，四五十张，全身半身，占了好几页版面，连外面什么时候下雨了都不知道。怪不得没听到放鞭炮的吵嚷，不像过年。

“什么事？”自从调到政治组，我已经很久不管普通的刑诉自诉了，今天是代人值班，不得不重操旧业。

“一个女的，带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家里，大过年的挨顿打，赶出来了。”

我点了支烟，这种婚姻家庭的案子总是很琐碎，看人表演爱恨纠缠，我容易犯困。

“打得严重么？”我想最好先送附近医院，拖过今晚，等明天别人来管。

他有点踌躇：“她衣服撕坏了，鞋也没穿。问了说没钱，去不了医院。”

今晚连医务室都关门，没法推给别人做临时处置，我只好把桌上的报纸叠好推到一边，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录册，朝老包探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带上来吧。”

他噔噔地下楼，大厅里低声说话，听不清，我无聊地转着桌上的台灯旋钮，房间里明明灭灭，窗外滴滴答答。转了没两圈，忽然听见细微的电流声，然后便永久的陷入黑暗，捕房新采购的这批台灯，因为抵制洋货的缘故，是质量参差不齐的国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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