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名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神秘事务司司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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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课还有五分钟,阿不思·邓布利多已经开始心神不宁了。往常,这会儿他会给学生补充额外的知识点,或让他们自由提问,不过现在,他的心思已完全不在课堂上了。
五分钟,漫长的煎熬。下课铃终于响了。邓布利多拾起教案,不顾追问上来的学生,匆匆走出教室。
他穿过长桥,来到猫头鹰屋舍。一只灰色的猫头鹰蹲在食槽前,神色倦怠,羽毛失去光泽,显然是长途飞行了很久。那是一封来自柏林的密信。今天是他和线人约定好传递消息的时间。
邓布利多四下打量了几眼,确定周围没有别人,这才解开猫头鹰脚上的一个圆筒,从里头倒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一枚钥匙裹在其中。
他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让人看不懂的文字,显然是密文。邓布利多扫了一眼,完全记住了,那张纸条就开始自行燃烧。他把钥匙收进口袋,直接回到了办公室,锁上大门。
他箭步冲到桌边,解除了钥匙上的变形咒。
铜钥匙摇身一变,一张红色的贺卡出现在他的桌面上。那是一份漂亮的请柬,用厚实的双面飘花特种纸制成,他抚摸封面,金色的雪花哗啦啦往下落。邓布利多打开了那封请柬。
上面赫然写着,“亲爱的霍赫贝格教授,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参加伊莱亚斯·普法尔茨先生,和安妮丝·德·拉梵多玛蒂柯小姐的婚礼”。
从请柬里掉出来的,还有一束棕色的头发。
已是五月中,但天气冷得反常。巴登-符腾堡州边境火车站,一对旅人坐在等待室的长椅上。室内开着暖气,女人神色倦怠,倚靠在身旁男人的肩膀上。男人则盯着窗玻璃上的苍蝇,找不着去路似的一个劲乱飞。
列车因为糟糕的天气晚点了。德安妮丝百无聊赖地等在候车室。她的膝盖上摊着一份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对五月一日发生在工厂区的骚乱的跟踪报道。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报纸了,可她聚精会神地读着。
面包店老板跟她说过,这几年来柏林人日子过得并不好,通货膨胀非常严重。这跟新政府的货币政策有关,也跟德国的战败有关。但她没有想过,德国人,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都似乎被同一种力量和骚乱裹挟着。格林德沃的作为或多或少迎合了愤怒的民意,就算桑托斯和她的支持者对格林德沃的态度再怎么鄙夷,也无法改变德国人自己的选择。
我看他们已经选出了自己的领袖,她想。而那个人就是格林德沃。不管怎么说,她在英国的同僚们没有买过一万英镑一个的面包,也不知道一品脱牛奶能涨到五百万的天价,也自然无法理解德国民众在格林德沃身上寄托的希冀。
列车到站了。她叠好报纸,站起身,朝站台走去。
空荡荡的列车,餐盘上装饰着海藻和菖蒲。她坐在头等舱中,于是那些烟味、吐痰和咳嗽的声音离得很远,她慢慢撕开手中的小圆面包,并没有感觉到多少食欲,但还是蘸着牛奶机械地咀嚼。
车窗外山雨连绵,透明的玻璃窗像全幅相机的取景器,依次将碧绿的山林、田野、河谷框入画幅。当清澈的莱茵河河水出现在眼前时,就已经离德法边境不远了。
她要从边境进入法国,通过麻瓜口岸。然后,再用从罗莎琳夫人那儿弄来的门钥匙,偷偷入境英国。这样,即便格林德沃的人计较起来,她也可以说自己只是回了一趟梵多玛,取了点研究必需的材料而已。
边境检察官接过她的护照和证件,视线在照片和德安妮丝之间来回切换。他问了她几个问题,敲下蓝色的公章,并说,“法兰西欢迎您,德拉萨尔女士。”
证件是伪造的,身份也是从黑市买来的。
德安妮丝接过证件,微微一笑,离开了等候室。
这段漫长的旅程中,她其实总在想,她一直以来对抗的命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属于维克多·斯托皮亚的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溃败。老伯爵的死像是一场海难,把他的两个儿子抛弃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中心。奋勇划水所能争取的希望,始终是有限的。海洋恒久浩瀚,人的生命却总有穷尽的一天,海浪、洋流、潮汐,一丛由幽暗海底滋生的海藻,卷上维克多的脚踝,将他一点点往下拽,海水淹没嘴巴、鼻子,没过头顶,逼出几串细小的水泡,那是肺里被挤压出来的空气,海水像生命本源一样倒灌进他的身体里,置换出他奄奄一息的心跳,这就是他的结局。
当她深夜潜入圣芒戈的住院部,掩去身形,藏匿脚步声,来到她叔叔的病床前,她看到的就是一个溺水的人。呼吸用的气泡面罩覆盖在他的口鼻上,那本就瘦弱的躯体由于长年累月的病卧在床而愈发虚弱了。她胸前佩戴的灵魂容器,即便如此靠近肉体,也依然寂然不动。她狠下心,解除面罩,掰开维克多的下颚,把玻璃瓶里的魂魄灌入他的口中。
她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只见那颗魂魄像不溶解于水的油滴一样,抗拒着和肉身的结合。金色的圆球从维克多大张的口中挣脱出来,盘旋着往上升,好像他的灵魂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肉身、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那一刹那,德安妮丝心中涌起巨大的怒火。她的魔杖射出几道银色的丝线,将那小球紧紧裹住;圆球下方,一张微型魔法阵浮现出来,不详的黑绿色符文发出亮光,飞速旋转。小球剧烈的挣扎着,它的底部慢慢被黑绿的颜色所浸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还能再管他们叫哈德利或芙林吉拉吗?它们已经不是人了。】
闭嘴!
【它们已经不是人了,连灵魂都不是。只是被你的法术绑在一起,无法解脱的死灵。】
她咬紧嘴唇,持续构建着魔咒。但转化的速度已经明显减慢了。最后,她猛地打散术式,终止了转化。
德安妮丝颓然跌坐在地。她茫然地看着那颗跃动的灵魂。
灵魂不愿意重回肉身,说明这具身体的主人寿命已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而死灵法术始终是违反自然法则的禁忌,她怎么忍心让维克多在死后灵魂依然得不到解脱?
她双手拢住那颗发光的小球,让它钻回容器,快步离开了圣芒戈住院部的病房。
夜晚深邃的星空照耀着她。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再一次的惨败罢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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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因斯布鲁克山区的大部分地区已经入夏了,唯独纽蒙迦德城堡和它所在的山头依旧被积雪覆盖。冬天在这里盘旋不散。
几个圣徒幻影显形,出现在庭院尽头。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将一个黑色鬈发,浓眉大眼的男人围在中间。乍一看,他们像是在保护他,但仔细看才明白,其实是为了防止这个鬈发的男人逃走。
他的右手边是一个覆面的男人,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面具底下延伸出来,横贯脖颈。是烧伤。
方阵中间,被胁迫的男人停下脚步,用带着法国口音的德语说,我渴了,想喝水。
覆面男嗤笑一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说,别废话,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卷发的男人猛地朝他撞去,竟一下把对方撞倒在地。他从左侧人的衣袋里抽出魔杖,连续发射出几道咒语。三声倒地的闷响。
倒在地上的覆面男很快爬了起来。他对准卷发男人,在他成功施展出幻影移形咒语之前,将他击昏了。几根粗麻绳捆住卷发男的手脚,覆面人朝他啐了口唾沫,吩咐手下将人带走。
一旁,灰色的石墙背后,德安妮丝紧紧捂住嘴巴。他们抓到了安德烈,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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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哪怕只是踏上通往地牢的台阶——她就感到厌恶和恐惧。
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纽蒙迦德的地下关押着什么,但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德安妮丝放轻脚步,摸索着地牢湿漉漉的墙壁,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找去。
一盏悬浮的光灯跟在她身后。看见亮光,笼子里的东西哀嚎着向后躲。他们被铁链绊倒,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尽量不去想那都是些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快点、再快点。她默念道:【给我指路】。
无形的力量指引她向左走。直走,左拐,再右拐。这里黑漆漆的,她竭尽全力在脑中默记地牢的地形图,每在这里多待一秒,她的勇气就减少一分,终于,魔杖停下了。
她站在牢房门前,注视着铁栏杆背后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她难以置信。
“安德烈?”
男人被铁链束缚着的手腕动了动。
她猛地抓住铁门上的栏杆,激动地喊着:“安德烈!是我。”
安德烈终于抬起头来。他的头发耷拉下来,发丝间凝结着血块。一只眼睛被打肿了。他的半张脸都被血迹覆盖,让人很难认出这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安德烈。
“走……”他说,“快走……”
德安妮丝对着门锁施咒。她轮番试了多个开锁咒,没用。
“安德烈,你看着我。”她急切地说道:“没事了,我来救你出去。你看着我,不要睡。安德烈!”
他们的动静惊醒了隔壁囚笼里的犯人。那人扑到铁门边上,似乎认出她来。
“德安妮丝?”
她一惊,立刻甩去一道咒语。那人便倒在地上,不动弹了。与他相邻笼子里的人本来也醒了,见对方被击昏在地,识趣地闭上了眼。
一阵激烈的光芒与铁牢的门锁交锋。安德烈的呼吸非常沉重,像破旧的风箱。他说,“走,你不用管我。”
德安妮丝没理他。她快要成功了。
这时,寂静的牢房内响起脚步声。德安妮丝一惊,立刻隐去了身形。一束亮光在走廊尽头点燃,让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克劳德·霍夫曼,以及……格林德沃。
他们朝德安妮丝的方向走来。她犹豫了一下,垂下魔杖,趁着夜色消失在牢房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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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德安妮丝迅速脱下衣服,换上睡袍,钻进被子里。
她没有从睡眠中获得多少安慰,只要一闭眼,看见的就是满脸血迹的安德烈。她反复醒来过几次,直到窗帘的缝隙中隐约透出发白的天光,门响了。
格林德沃走了进来。他摇醒装睡的德安妮丝,让她起床更衣。
“临时的调动。”他说,“你随我去柏林。今早我要发表就职以来的首次演说。”格林德沃瞥了眼壁炉上的时钟,“你有二十分钟更衣洗漱。我们在庭院里等你。”
清晨,时间还很早,市中心大部分的商铺还没有开门。但魔法部周围的街道上,已经挤满格林德沃的支持者。他们像选举前夕那样,举着印有格林德沃肖像和标语的横幅,小号和鼓声将临近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格林德沃坐在汽车后座上。他闭着眼,没有看车窗外的热闹景象。德安妮丝坐在他的右手边。她猜测他已经看得太多,以至于对这些场面早已失去兴趣。罗泽尔坐在副驾上,正在跟司机说话。
“……老样子,从后门进。”
“不用。”格林德沃睁开眼,好像一直都是醒着的。“德安妮丝会负责清场。就在这里下车。车窗不用摇。他们会直接看到我本人从车上走下来。”
然后他转过头,对德安妮丝说,“注意听众里头的人。我听说今天有人策划了……不好的事。”格林德沃打了个手势。
德安妮丝点了点头,开门下车。她幻影显形在魔法部正前方的广场上。格林德沃所乘坐的那辆黑色迈巴赫正缓缓朝这边移动。她闭上眼,召唤死灵。顷刻间,两张黑色的帷幕从她身后垂坠下来,将拥挤的人群推向两侧,犹如船只分开海水。一张黑雾一样的地毯从她脚底铺展开来,延伸到轿车的轮子下。
毫无预兆地,格林德沃打开了车门。人群沸腾起来。黑色的帷幕将他和人群分隔开,德安妮丝小心控制着她的法术。随后格林德沃走上地毯,朝广场中央搭好的演讲台走去。
德安妮丝隐没在汹涌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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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很顺利,观众的呼声很高。除了快结束的时候,有一道不和谐的光束在天空中亮起,叫喊着格林德沃不过是个罪犯。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德安妮丝快步走上台阶,来到格林德沃跟前。她身后漂浮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我把人给您带来了。”她毕恭毕敬地说道。
格林德沃打量着那个男人。
“有同伙吗?”
“暂时没发现。”
他点点头。“把他带下去吧。”
德安妮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她加快脚步,拽着那个囚犯来到地牢。
这就是她等待的时机。
她仓促找到一间空牢房,把男人关进去,落锁,然后飞快来到关押安德烈的囚笼前。
比起上次见他,安德烈更加憔悴了。她不再去尝试开锁的咒语,而是直接炸穿了铁门。利刃般锋利的光束切断了铁链。她抱着安德烈,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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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格林德沃答道。
他阴沉着脸,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他甚至没有去主持圣徒的例行会议。
文达·罗泽尔出现在会议室,拉出主人椅,坐下。她清了清嗓子,向大家解释情况。
“要犯安德烈·斯特鲁克逃走了。主人很生气。”她想了想,“非常生气。如果你们知道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汇报。”
笼罩在纽蒙迦德上方的低气压一直持续着。罗泽尔发现这次会议空前顺利。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晚餐的时候,格林德沃出现在餐厅。他身边跪着那个演讲时制造骚乱的人。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决定了那可怜家伙的命运。格林德沃说,“这,就是反对者的下场。”
索命咒穿透了男人的身体。他软趴趴的尸体倒在壁炉边,很多人都没了胃口,纷纷放下刀叉。德安妮丝仍处在失联的状态。
晚钟敲了七下,德安妮丝出现了。
她若无其事地来到餐厅门口,好像只是来吃晚餐。格林德沃朝她走来。他粗暴地抓起她的手腕,拽着德安妮丝往二楼走,把她推进休息室,锁上了门。
“德安妮丝。”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以为你做事懂得分寸。”
她坐在床上,被格林德沃卡在双腿间。他一条腿半跪在床上,俯视着她。这样的姿势,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格林德沃的身体下方,笼罩在他阴沉的怒意和无言的低压中。
她不辩解,也不答话。保持沉默是她一贯反抗的方式。
格林德沃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在柏林,你放跑过他一次。我谅你是初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德烈·斯特鲁克,”德安妮丝说,“你究竟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你觉得呢?”格林德沃冷笑道。
“他偷了名单不假,造成损失也不假。但你已经把那些线人都撤出来了。”
“你以为撤走线人,让他们没死在各国傲罗的魔杖下就完事了?你知道为了培养情报源,我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让他们在各个部门站稳脚跟?”
德安妮丝沉默不语。
“他帮你做事有不少年头了吧?”她问。
格林德沃又笑了。“我听说你们在学校里是朋友。但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安妮·玛丽。叛徒就要有叛徒的觉悟,斯特鲁克胆敢背叛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德安妮丝闭上眼。她感到格林德沃掐在她下巴上的手移到了喉咙上。那双手布满老茧,非常有力,掐着她的脖子,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一把抓住格林德沃的手,艰难地开口道,“我拿……我拿东西跟你换。”
“你拿什么跟我换。”他不屑地说道。
德安妮丝死死地看着他。
“奥古斯特·普法尔茨。”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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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妮丝拢了拢大衣的领子,从电车上下来,穿过几个街区,来到选帝侯大街一栋古老而富丽的建筑前。她花了一周的时间从对面大楼的屋顶观察这家人:财政部长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和一个情人;他通常在周三的晚上宣称加班,然后去情人的公寓过夜。
这天正好是周末,妻女前往柏林郊区的娘家探亲,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住宅门口。财政部长是个高挑而瘦削的男人,他习惯穿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纯金的表链露在外面,从轿车里走下来。他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将里面的女人扶下车。
女人的样貌德安妮丝没有留意,也没必要留意。她尾随两人走上台阶,在大门合拢之前消失在玄关的尽头。
她的来去都悄无声息。索命咒的光束只在部长和他的情人眼中反射出好看的碧绿颜色,随后,他们眼睛的神采就和绿光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办完这一切,从大门走出来。门背后的人维持着僵倒在地的姿势,直到她离开后都没有动作。
德安妮丝抬头望天。还是这样。还是柏林那标志性的黯淡冷硬的天空,好像下着灰。她幻影移形离开柏林。
房屋开始燃烧。
几天后,德安妮丝把一份报纸递到格林德沃的书桌上,就在“新部长决心铁腕改革”的专栏下方,是一篇题为《选帝侯大街一豪宅发生煤气中毒事故,死者疑似财政部部长及情人》的报道。
格林德沃面无表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许久才读完。
“我原本留着他还有用。”格林德沃点燃雪茄,吸了一口。“但既然你已经这么办了,也省了我不少事。”
“您原本打算怎么对付他?”她问。
“贿赂。”格林德沃又吸了一口,深深地吞进肺里,再吐出来。书房一时间被烟雾灌满。“他胃口可不小,本计划着要在他身上花不少钱。”
德安妮丝盯着地面。一群黑色的蚂蚁陆陆续续在地板的缝隙中爬行,从房间的这一端到那一端。
“你答应我的普法尔茨,打算怎么办?”格林德沃问。
德安妮丝笑了笑。
“婚礼。”她说,“在婚礼上最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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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他们在植物园,常去的那个地方。这里有一座木质的小桥,两侧是养殖睡莲的水池。德安妮丝坐在水池边,聚精会神打量着一株正在捕食的猪笼草。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
“伊莱亚斯。”说话时,她露出一个微笑,眉眼弯弯的,伊莱亚斯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快一个月前,他鼓起勇气向德安妮丝求婚。对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他给她一点时间,同时拿走了戒指。假如她想和他结婚,就会收下婚戒,否则她会退还给他。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伊莱亚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虽然也没有收到退回来的戒指,但他几乎已经绝望了。这时,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造访了他父亲的住所,格林德沃。
两个男人在书房里商谈了不短的时间,敲定了一些事宜。随后,他的母亲就开始向辉柏嘉订购婚礼请柬跟高级纸品了。她还跟他商量在婚礼上要定制怎样的菜肴,打算手写每位宾客的菜单。
德安妮丝在商谈的过程中没有露面,却在事后给他写来了一张纸条,要他来植物园。
“德安妮丝。”他来到她身边,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喜悦,从未敢受到过的悸动,和无法抗拒的吸引。
女孩歪着头看他。这个洋娃娃一样好看的人说话了。
“订婚后他们就不会让我们俩见面了。”她说,“你准备好订婚典礼穿什么衣服了吗?”
伊莱亚斯点点头。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裁缝已经在加班加点制作了。你的礼服我也会差人送到……那位大人的府上。”
德安妮丝站起来,没有再说别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是一枚打火机。
“我来是想给你这个。”
她把打火机塞进伊莱亚斯的手里,纯银的外壳上刻着伊莱亚斯名字的首字母。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感觉特别想送你一个打火机。”她的手势漫不经心,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收礼的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当然会喜欢啦,德安妮丝心想,不喜欢也得喜欢。
“过会儿我有个会议需要参加,就不陪你吃晚饭了。”她又说。
伊莱亚斯看起来有点失望。
“跟我走一走吧。我们在两公里外的地铁口说再见。”
晚些时候,她出现在纽蒙迦德的会议室。
格林德沃的随从们已经入席了,文达·罗泽尔站在格林德沃左手边靠后的位置。她来到主人座右侧,目光与格林德沃对视。对方点点头,于是她开始宣布自己的计划,抽调人手。
格林德沃、文达和费舍尔不参与行动,他们是反对分子和记者的头号注意对象,出现在婚礼现场的主要目的,就是创造不在场证明。
不算太起眼的卡罗负责支开普法尔茨夫人,侍者会端上两杯特制的潘趣酒。这酒会让人头晕,德安妮丝则会告知伊莱亚斯,他的母亲不胜酒力,先进房间休息了。老普法尔茨喝下那杯酒后也会感到不适,这时,易容成侍者的麦克道夫就主动上前来,扶老普法尔茨回房。
麦克道夫,德安妮丝吩咐道,记得把你那串链子摘下来。要在没有人的地方下手,动作要快。不要破坏尸体。
另一方面,罗齐尔和克拉夫特会提前准备好轿车,做好幕后工作。考虑需要留给新人圆房的时间,宴会不会闹得太迟,因此等12点钟声一响,坐在轿车里的普法尔茨夫妇就会被另一辆车迎头撞上。
一个酒鬼喝多了酒驾,酿成了一桩悲剧,从宴会上离席、正要回家的普法尔茨夫妇俩和他们的轿车一起葬身火海,这就是明天的头版头条。伊莱亚斯大部分时间会跟德安妮丝待在一起,她有得是动手的时间。
“有异议吗?”她问。
会议席上鸦雀无声。就连莱丽莎·科赫也低着头。气氛虽没有跌到冰点,但也十分肃穆。大家都知道现在是德安妮丝得宠——即便她放跑了安德烈,格林德沃除了对她发了顿火,却并没有给她实质性的惩罚。
“后天晚上是我和伊莱亚斯·普法尔茨的订婚宴,请柬已经送到每个人的房间里了。”德安妮丝继续说道,“届时有梵多玛庄园的葡萄酒招待大家,请务必赏脸参加。”
她露出一个瓷娃娃般完美的微笑,说话的语调和平时略有不同。这是她用来表演的外交官腔调,优雅、多礼,带着点轻佻的幽默,她的面具。待到三天后的傍晚,她看见订婚宴上圣徒全都到场了,她就会知道,这张面具一如既往行之有效。
圣徒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随着一阵椅子腿擦过地面的响声,房间变得安静。罗泽尔给她倒的茶水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德安妮丝从大衣外套中取出那枚婚戒。银色的底盘上嵌着一颗石榴籽一样红的宝石。她应该感到愧疚的。可她没有。
她对着空气笑笑,倒掉冷了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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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贝尔维尤宫。自从麻瓜首相失踪后,这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被从上到下翻新了一遍,格林德沃将它作为自己的日常办公区,也在这里举办过几场笼络幕僚的舞会。
此时此刻,这栋宫殿内的人员和事务正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为了接下来的婚礼,仆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热水桶、珍珠耳环、蕾丝头纱被一样样送进二楼的起居室。德安妮丝站在镜子前,抚平发梢。一双手将珍珠项链环绕她的脖颈,在背后摁上搭扣。
“你辛苦了。”德安妮丝倒了一杯淡红色的果酒,递给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接过酒杯,但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德安妮丝。她笑了,就着伊莱亚斯的手喝了一口酒,随后吻住他的嘴唇,将酒液渡了过去。
她将昏睡过去的青年放倒在床上,施了个咒。大床空无一人。她拧开一个威士忌酒袋,将一撮金色的头发塞了进去。壁炉亮起绿色的火焰。安德烈·斯特鲁克从壁炉中走了出来。
他接过德安妮丝手中的酒袋,闻了闻,一饮而尽。
“来吧,伊莱亚斯。”德安妮丝始终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他们该等急了。”
婚礼在室外的草坪上举行。神父宣读婚礼誓词,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他们签署了婚书,然后亲吻。
观众热烈地鼓掌。香槟塔源源不断地涌出泛着金色气泡的酒液,足有三层高的婚礼蛋糕被切开,德安妮丝吃掉了巧克力装饰牌,牌子上用彩色奶油写着“新婚快乐!”的祝福语。
伊莱亚斯殷勤地给客人递酒、分蛋糕。普法尔茨夫妇第一个上前来祝福了他们。格林德沃和罗泽尔紧跟其后。接着是到场的来宾,都纷纷带来了礼物。
其中,德安妮丝注意到一个自称为“霍赫贝格教授”的男人,据说他是伊莱亚斯家族里远房的表亲;他的礼物是一块红色的龙晶石。他和伊莱亚斯多说了两句话,目光却几次落到德安妮丝身上。
贺喜的队伍还有一半,教授适时结束了谈话。他牵起德安妮丝的手,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就回到宴会席靠角落的长桌边上去了。
德安妮丝来不及疑惑,就有更多“叔父”、“姨妈”迎了上来。
冗长的客套环节终于结束。家养小精灵乐团演奏起更加欢快的四重奏。
格林德沃陆续和内阁里的成员打过招呼,又把德安妮丝介绍给他们。他们称赞新娘是多么地美丽,新郎又如何幸运,那羡慕的目光却直直落在格林德沃的身上。
格林德沃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文达来到他身边。他举起一瓶香槟,拔出瓶塞,对席间的众人说谁喝得最多就能和文达·罗泽尔跳舞。
一点席间的助兴娱乐节目,德安妮丝想。
酒瓶先递给傲罗办公室主任,他喝了两瓶就开始摇头。瓶子上带有永久续杯的咒语,一旦喝空就会立刻灌满。傲罗主任把酒瓶递给一个青年,然后又在几个部长中传递着。
德安妮丝突然说,“我来。”
她穿着新娘的婚纱,却用一种豪迈的姿势大口灌酒。一瓶、两瓶、两瓶半……很快,她就喝得比男人们都多了。
德安妮丝举起酒瓶,长出一口气,鞠躬行礼,牵起文达罗泽尔的手往舞池里走去。
这是一首欢快狂放的西班牙音乐,于是她们跳起缠绵火辣的探戈。文达是法国上流社会的完美样本,却不适应这种欢快的音乐,德安妮丝换上一件紧身的纯白礼服,裙摆开衩很高,露出洁白的大腿;她贴着罗泽尔跳,小腿蹭着勾着对方,一舞结束时还绕到她背后吻了文达裸露的后颈。
可以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不过,格林德沃看得津津有味,还带头鼓起了掌。
德安妮丝牵着文达的手,向观众行谢幕礼。她宣布要回房间换一套礼服,于是从宴会上短暂地退场了。
走廊的阴影里,德安妮丝质问卡罗。
“怎么回事?刚才跳舞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
卡罗涨红了脸。“酒有问题。”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喝了之后毫无反应。”
“该死!”肯定是被人掉包了。她知道圣徒里有邓布利多的眼线,但直到现在才能确定,那个人肯定是奎妮·戈德斯坦。一般情况下,她会在格林德沃视线的范围内。可刚才一直都没有看到奎妮。
德安妮丝塞给卡罗一张纸条。“交给普法尔茨夫人,然后带她到我这边来。”
卡罗扮作侍女,钻进人群中。普法尔茨夫人拆开纸条阅读,朝德安妮丝这边投来视线。她招了招手,女人向她走来。
五分钟后,普法尔茨夫人躺在客房的大床上,脸色苍白,已经没了呼吸。
卡罗收回魔杖,德安妮丝吩咐道:“你把这个喝了。”
是复方汤剂。卡罗喝下复方汤剂,变成普法尔茨夫人的样子。
“过十分钟,然后回到宴会现场。确保所有人都看见过你,试着去跟你的姐妹们打个照面——但不要聊天。”
卡罗点点头。
“12点前回到这个房间,配合克拉夫特的行动,记住了吗?”
另一边,麦克道夫显然比卡罗更加主动。他也发现了潘趣酒的计划被人打乱,昏迷药剂没有加到酒里面,于是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偷偷撒进玻璃杯中。
麦克道夫谨慎地将酒杯放进托盘。他想了想,又往盘子里放上了几个空杯。他来到老普法尔茨身边,轻巧地问道,“再来点儿香槟?”
老普法尔茨和同僚聊着天,没有分给他眼神,顺手拿走了托盘上的香槟酒杯。
男人喝了一口酒,突然咳嗽起来。这时,宴会厅里的蜡烛突然熄灭了。人群发出不安的骚动。
一只银白色的蝴蝶从黑暗中掠过,紧接着,是成百上千只闪亮的蝴蝶,这些美丽的生物从高悬的玻璃窗中涌入进来,吸引住了人们的注意,一位美丽的舞者出现在舞台上,蝴蝶环绕在她身侧,开始翩翩起舞。
几分钟后,麦克道夫把男人的尸体拖进厨房。他掏出手帕,擦净对方嘴边的白沫,幻影移形进了客房。
客房内,普法尔茨夫妇并排躺在一起。他们都没了呼吸。格林德沃检查了尸体,确认无误。
罗泽尔和克拉夫特走上前来,带走了尸体。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贝尔维尤宫后门。虽然没有完全按计划走,但他们已经得手。德安妮丝松了口气。
格林德沃来到她身边,捧起她的脸颊。“你做得很好,安。现在,我要你回到宴会厅里去,直到12点,然后解决掉那个男孩,明白了吗?”
她点点头,消失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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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伊莱亚斯来到她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张英俊的脸由于兴奋,还是显得容光焕发。
德安妮丝埋头猛吃鱼子酱、烟熏三文鱼和炸虾球,看也没看伊莱亚斯。
“你看起来挺享受的。真希望我也能不带脑子参加一次婚礼。”她嘴里塞满食物,说起话来有点含糊。
“试试炸虾。”她把盘子推到伊莱亚斯那边,“蘸沙拉酱。有一种凯撒的风味。”
伊莱亚斯被她逗笑了。他压低了声音,“一切都顺利?”
德安妮丝点了点头。她看了伊莱亚斯一眼,他的头发末梢有点发黑。
“你需要再喝点。”
“什么?”
“你的头发。”她提醒道。
“伊莱亚斯”恍然。他从腰间取下酒袋,往嘴里灌了几口。那个自称为霍赫贝格教授的男人走上前来。
“我没有打扰你们吧?”他笑着说,“毕竟,是新婚夫妇的场合,不是吗?”
伊莱亚斯朝他笑了笑,“我不介意您和我美丽的妻子共舞一曲。”他说,“毕竟我有的是时间。”
教授于是做出邀舞的动作,“您能赏脸和我跳下一支舞吗,美丽的新娘小姐?”
德安妮丝左手搭上教授的肩膀,右手被对方仔细地握住。教授的另一只手松松揽在她的腰上。虽然她穿的是一件露背的裙子,教授的手却没有碰到她裸露的皮肤。
乐曲响起。临近午夜,舞池里的人少了很多。他们跳起华尔兹。
“我听说,您在威斯庞克魔法学校教书。”德安妮丝话锋一转,“当老师岂不是很无趣吗?年复一年教同样的东西,一尘不变。”
“您的看法可以理解,美丽的小姐。但是,这恰恰是分辨一名教师优秀与否的关键。您看,即便是同样的知识,他也可以做出创新,把教学变成一项富有创造力的工作。”
“看来是我冒犯了。”德安妮丝笑了,“不过,教师确实一份具有权威的工作,不是吗?这个职业让他们更有道德素养,也给他们值得信赖的感觉。”
霍赫贝格教授也露出一个微笑。他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好。教师——出于他们职业的特殊性,确实需要成为学生的榜样。但是,教师也是人;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也会对自己的学生产生好感,甚至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舞曲渐入尾声。两人放慢了来回试探的脚步,最后终于停下来。舞池里仅剩的几对舞伴互相鞠躬,鼓掌。德安妮丝微笑着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说,“可惜你来得太迟了,阿不思。”
普法尔茨夫妇已经死了,格林德沃的目的已经达成。
“或许。”邓布利多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抽出魔杖,挥舞了一下。那些银色的蝴蝶又出现了。它们和德安妮丝的魔法不太一样,蝴蝶飞舞的速度更快,翅膀扇动得更激烈,蝶群狂乱地在宴会大厅里穿梭,乐手们扔下乐器开始逃窜,银蝶不停复制自身,甚至开始骚扰客人。
德安妮丝举起魔杖,但邓布利多打断了她。混乱中,教授塞给德安妮丝一卷羊皮纸。“回到最初的咒语。”他提示道。随后,他挽住奎妮的胳膊,两人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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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亚斯。”德安妮丝的声音非常冷酷。
新郎来到她身边,点点头。德安妮丝搂住他,在他耳边吐露着温柔的心声。
“亲爱的伊莱亚斯,您爱我吗?您爱我爱到愿意付出一切吗?”
“当然。”
“那么,为我去死吧。”她温柔的嗓音如泥崩般落下。
格林德沃从窗帘背后走出来。他探了探伊莱亚斯的鼻息,朝德安妮丝投去一个视线。
德安妮丝仍穿着婚礼上的白纱裙。她把伊莱亚斯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对格林德沃说,“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格林德沃允许了。十二点钟声敲响,窗外发生爆炸。
这血腥的婚礼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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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脱掉婚纱,换上常穿的西装,又和罗泽尔见了一面。安排好记者和见面会的事,她靠在墙壁上,闭眼放空。
罗泽尔已经走出了行宫,但又折转回来。
“你知道奎妮·戈德斯坦的事吧?”她问德安妮丝。
德安妮丝点点头。“她一直和邓布利多有联系。”
罗泽尔笑了。“你确定不去主人那儿看看吗?你好像和她关系挺不错,我听说。”
德安妮丝猛地睁眼。罗泽尔已经离开了。
她摸摸藏在怀里的那张羊皮纸。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这张纸烧毁。烧得一点儿也不剩,比黎明还干净。她好不容易才换来了格林德沃对她重新信任,可邓布利多又来这一出。她有点生气,又有点担忧,于是跟着罗泽尔回到了纽蒙迦德。
格林德沃就在书房里。莱丽莎·科赫坐在他身上,他们暧昧地亲吻,一切似乎跟以往一样。
德安妮丝非常疲惫,对礼节毫不在乎了。她门也没敲,直接走了进来。莱丽莎尖叫一声,从格林德沃身上跳了下来。
“穿好你的衣服,莱丽莎·科赫。八卦记者出高价买科赫家的绯闻,你不知道吗?”她嫌弃地扫了对方一眼,直接跟格林德沃开口,“你知道那个霍格贝格是邓布利多假扮的,对吧?”
格林德沃不答话。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软椅上,嘴角挂着微笑,惹人迷思。
“你想说什么?”
“奎妮·戈德斯坦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她在厨房调换了那两杯下了药的潘趣酒。普法尔茨本该在那段蝴蝶舞之前就解决了。你也预见到了这一点?”
“德安妮丝。”莱丽莎·科赫发话了,“谁不知道你跟那个奎妮·戈德斯坦是朋友?”
她凌厉的眼神落在莱丽莎身上。对方吓得一抖,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说不定你就是想让计划失败呢。谁知道奎妮的行动背后有没有你在使坏?”
德安妮丝不去看莱丽莎了。她注视着格林德沃,“你不相信我?”
格林德沃站起来,摆摆手,让莱丽莎离开。女孩不甘不愿地走了。
房门猛地关上了。格林德沃靠近她,没有说话。
德安妮丝怒火中烧。
“……我为你杀了财政部长。又骗来了伊莱亚斯的求婚,在婚礼上除掉了你一直痛恨的安全部部长。”她瞪着格林德沃,一双绿眼里盈满水汽,“你竟然还怀疑我对你的忠诚?”
她语气急促,面色通红。“我为你几乎背叛了所有人!我的同事,朋友,英国的交际网,我全都舍弃不要!你要我杀安德烈,凭什么?你认识我的时候,斯特鲁克侯爵夫妇还是我的临时监护人,我爱他,你凭什么要我杀他?”
听见她一口一个爱啊爱的,纵使格林德沃有千般城府,此时也不免怒火攻心。
“你爱他?那个侯爵家的孬种,他偷了名单,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姓斯特鲁克!”他抬起德安妮丝的下巴,让她和他对视,“安妮·玛丽,你爱他,你还爱谁?邓布利多?嗯?”
她被弄得痛了,微微皱起眉。这皱眉的动作让她眼角的疤痕扭动了一下,有些恐怖,也有些美丽。
“叔叔,”她轻声说,“邓布利多和我上床的时候,你不就在客厅里吗?”
“你不是隐了身上楼,看见他怎么脱我的衣服,怎么操我的吗?”
格林德沃的喉结动了一下。
“你发现我来了。他呢?”
德安妮丝叹了口气。“他弄得我好痛。不就是因为你在看吗?”
“……哪里痛?”格林德沃声音低沉,鼻息间泛起情欲的喘息。德安妮丝哼了一下,因为对方撤掉了禁锢下巴的力道,转而抚摸起她的身体。她轻轻推了一下,反被格林德沃更烈更猛地压上来,这个男人讨厌她抗命,一点点拒绝都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她顺服地软下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任他玩弄自己的身体。她想知道他能为她疯狂到什么程度。醉人的从不是性。
他的手很烫,拿魔杖的那几根手指磨出了厚茧,爱抚她身体的时候带来一阵粗粝的感觉。她能感到那只手用力地抚摸和按压她的脖颈和胸脯,然后是腰,拖泥带水地滑到屁股,随后分开她的大腿。他的爱抚和邓布利多不同,格林德沃的抚摸带着饥渴的意味,好像要把她的皮剐下来。她从不知道格林德沃是个这么急色的男人,即使他们离开伦敦的那天晚上,他就可以和她做爱的。
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这高耸的城堡。月光洒落在两具赤裸的肉身上。那肉身炽热、起伏,好似山脉奔涌。属于男人的低吼,与少女的娇吟糅杂在一起。最后他们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半晌,德安妮丝轻声问,“叔叔,我做得好吗?”
一只大手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
“你做得很好,安妮玛丽。”
手上沾满鲜血、浑身缠绕着傀儡丝线的公主殿下。“我有一个请求。”她说。
任何事。格林德沃轻声说。
“我不想再看见那个女孩。”
她心惊胆战地提出了这个要求。她拿不准格林德沃会怎么回应争风吃醋。出人意料的是,格林德沃轻声笑了。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他听起来很满意。
“这些天,您在为她的事烦恼吗?”
他伸出手,德安妮丝把脸颊埋进他的手心里,像一只被驯服了的小猫。“是的,”她轻声说,“因为您吻了她。”
“是她吻了我。”格林德沃纠正道。
他们对视着,都想在彼此的眼神中寻找破绽。她不是真的在乎他是否和别人睡觉;他也知道她的示弱只是诱饵。他们都想在这场游戏中占据上风。两个野心勃勃,冷血的人。两个不被爱、被抛弃的人。两个骄傲到不愿承认自己受伤的人。
她真的需要他的爱吗?她只是傲慢到不允许别人不选择她。
“当然,安妮玛丽。”他说,“您不会再见到她。她再也不能让您感到心烦。”
他在她身上看见年轻的自己。他为十八岁的自己而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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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科赫家族的银行在一场突发的事故中被毁,数千万金加隆的储蓄不翼而飞。
莱丽莎·科赫不再出席圣徒的会议。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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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妮丝摊开那张羊皮纸。纸上的信息加密过。她试了几次,最后猜出了秘钥。
那是一张名单。德安妮丝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她看到格林德沃的间谍名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英国魔法部,神秘事务司司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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