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霞来

-----正文-----

袁基习惯了山间岁月。旧日奢华随着战乱纷争家破人亡渐成偶尔的梦中幻影，等到梦醒，幻影戳破，便算是过去了。他会静静等到心中起伏平息，再继续新一天。若是实在平复不了，就草草裹起素衣，信步于山中走走。

山路走多了，也不再觉得崎岖，反倒风雅清爽。拐过那棵歪脖子树，再在溪边止步片刻，走走停停，繁杂心绪总会顺下来的。

袁基本是这么以为的。

他现在有些错愕。

歪脖子树呢？

清晨雾太大，迷路了？

方才拐过来，前面本该……他朝身后看一眼，发现连来时路也不再觉得熟悉。不平的石板路不知何时不再那么硌脚，像是……

袁基想，自己大约是梦还没醒。不然汝南远在天外，他是怎么一个拐弯就来到旧府宅门前的？

那门本该摇摇欲坠，袁氏牌匾应该被踩碎了才对。啊对了，门前那个盯着自己发呆的小厮早就在撤退路上被乱兵踏死的。因为格外惨烈，他将这张脸记得很清楚。

小厮看起来比他还困惑些，上下打量一圈，结结巴巴地：“长，公子？”

袁基不紧不慢答应一声。

小厮又问：“怎么……”

怎么穿成这样？怎么头发也没束得一丝不苟？怎么连笑也不笑一下了？

小厮不敢问了，扯开门，请公子进去。

袁基当这是梦，本懒得进，抬眼一看门里，又想进了。本初正在墙角同阿尚说话，大约是在批评孩子做错了事，声音压得很低，眉毛也皱很紧。阿尚正对着他，还是数年前的小孩子模样，垂头丧气，两眼四处乱飘，一眼瞅见大伯，下巴差点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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