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终

-----正文-----

当雾气黏着在海面，世界都合上眼。萤火渐歇，微光躲藏起来，再看不见一点踪影。连人鱼拘在掌心的一团也一并熄灭，不知溜去了哪个角落。雾灰从海与天的接触面开始蔓延，直到一切都成了灰色。门扉都关闭，世界暂时歇息了。

人鱼还醒着。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醒着。至少不知何处的神殿住民还在不知疲倦地吟唱演奏，为世界哼唱轻柔的摇篮曲。

人鱼听着若隐若现的歌声。歌声讲述着一切，是万物命运的合奏，是远古与未来的循环。有人竭尽所能想从中窃取一丝光景，然而越是追逐，那歌声就越飘渺，像醒来后的梦境，再也无法窥得原貌。但如果只是听着，歌声就会慷慨地把需要的一切都告诉你。演奏者总是偏爱认真的听众。

知悉一切未必是好处。知道规律，就知道自己身处枷锁之中。知道语言，就知道有跨不过的壁障。知道自己诞生的缘由，就知道自己并不因为自己而存在。知道自己的未来，就知道自己终将消失。未知可怕，无所不知同样悲哀。所以仁慈的歌者只把一切告诉自己青睐的孩子，告诉知道了一切也仍然不为所动的孩子。而那些苦寻之人，他们无法承受知悉的负担，只好在日复一日寻找中绕圈。

阿尔贝尼听着，看着，如同他刚诞生时那般，看着因沉寂而变得陌生的世界。雾气拂过他的脸颊，水流抚摸他的鳞片，歌声萦绕着他的鳍耳。他只是看着，听着，知与不知没有区别，并不因此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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