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

-----正文-----

沿着学校破败的墙沿向东，翻过垮塌的围墙、越过铺满碎石的铁轨，逐渐荒凉的小路尽头屹立着一座废弃多年的厂房。

在荒草与稀疏的林木间，偶然露出一抹泥灰色墙壁，墙面的油漆已然剥落，破碎的窗户里探出几支绿得沉郁的白屈菜，明黄色的小花便是这破败景象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了。

少年人们嬉笑着在此间玩耍。废旧的机器、破损的墙垣是他们天然的游乐场。

他屈身蹲在一台不知名的机器后面，巨大的机床遮挡住他的身体。他看见满头大汗寻来的父母，看见厂房破损屋顶里露出的天空。他的名字在空旷中回荡——真是好大的声音啊，他想。震落的灰尘从屋顶飘飘然地落下，像在阳光中跃舞。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声音可以被回声放得那么大，那么响，他的名字在这些废墟残垣里无限地放大、拉长，以至于让他觉得陌生。也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了家族里大人们的故事。父亲的规劝不可谓不煞费苦心：我们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们自己吗？倘若苦难可以作为砝码量化，那么比起他自幼丧母、中年失子的祖父、幼时因贫困而过早辍学的母亲、下岗后出海“做生意”自此杳无音讯的小叔……沿着父母给出的道路走下去所能拥有的，平坦乃至无趣的人生，已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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