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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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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1

-----正文-----

前后去过学校几次,估过分填完志愿,原本的高二年级已经搬去了高三的教室。

班主任反反复复的念叨不会有了,班级群也没有一开始考完试那样热闹了,要回县城老家的斐霏抱着徐姮哭着说可能这就是她们俩之间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

虽然斐霏说话总是很夸张,但徐姮知道她的高中时光就真的这样结束了。

按照朱佩琳为她和哥哥所计划好的暑假,姥姥家爷爷家都要去看一遍,驾照也要拿到。

特别是徐渚,他有重要的任务在身,他要替朱佩琳从爸爸那里要到一台新车,以后他上大学去了没工夫开,她好在家里开车上下班买买菜之类的。

徐姮对妈妈和爸爸之间那些算来算去的心思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爷爷奶奶家,再说斐霏回去了,她和汤昳时貌似闹僵了,她也就指望着和哥哥一块去姥姥家痛痛快快地玩几天,什么都不用想。

不如说,能在姥姥家里度过的暑假是她为数不多极其开心的日子。

……

这次下县是徐政升开车来接的‎‌兄‌‎‎‍妹‌‍‌‎‍俩。

哥哥和妹妹还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后面,只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朱佩琳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回头,要么调停正在吵架还推来推去的‎‌兄‌‎‎‍妹‌‍‌‎‍俩;要么是太过安静而想看看他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都睡了算好的;要么呵止两人因为玩某个翻手指的无聊游戏而既笑又叫,叽里哇啦能吵死人。

虽然徐政升的厂是越办越大了,但家里的事情他是一问三不知,偶尔会因为想起自己是个父亲而感慨,不知会不会惭愧,然后才会问一问朱佩琳关于两个孩子的情况。

去姥姥家的路还挺长,父母在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家长里短,难得没吵架。

徐渚靠窗用手撑着头,山路开得速度也不快,窗户因为怕妹妹晕车而开了一道透风的缝隙,吹下来的山风会抚过一缕她的发。

朱佩琳这时问了一句:

“妹妹睡着了?”

徐渚的余光能看见靠在他身边熟睡的徐姮,简简单单“嗯”了一声。

妹妹是坐着睡的,睡得不安稳,路偶有颠簸,她快睡倒了的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地伸手碰她一下,扶她一下。

妈妈叹息着,她总是喜欢说很多话,闲不下来一刻:

“小月是真能睡啊,在家睡不醒,出门也一上车就困,在学校她是怎么起得来的?”

徐渚没有参与父母之间的聊天,侧头看向窗外。

层层落落的光影光斑从过道旁的树顶筛下,就算这不是在直视太阳,但叶面上的光在看久了之后还是会让眼睛有些发酸。

……莫名其妙地,他开始回忆小时候的事,在他脑海里的妹妹不知缘故地成了他记忆里那个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着地的小孩。

要强且执拗,以至于后来有些偏执。

但她本不必要如此。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已。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做而已。

而且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做。

所以,她的所有尝试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包括她所谓的报复。

那把椅子在奶奶家的厨房灶台旁边,过年的时候厨房烘热暖和,大人们都在外面吃饭喝酒,几筷子就吃完饭的小孩子大多去玩擦炮了,只有他的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偷偷噎哭着。

见到他过来,逞强的她当即不哭了。

嘴却越撇越下,眼睛里的水也和兜不住了似的簌簌地流。

“爷爷奶奶更喜欢你。”

“爸爸妈妈更喜欢你。”

“他们都喜欢你。”

那么那么小的她就已经会说这样的话了。

他也不算后知后觉,知道奶奶总是喜欢偷偷地把他叫走给他塞钱;饿了还不到饭点,一到厨房来就能得到一片蒸好的腊肉或是一碗还在煮的汤,吃完还问他要不要。

但妹妹得不到这些。

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她只是觉得奇怪,会说:

“奶奶,哥哥说你给他钱了。”

“奶奶我饿了,也想喝鸡汤。”

奶奶似乎对妹妹有着更多的要求,会回:

“女娃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现在吃了等会儿又不吃饭,要学到讲规矩。”

次数多了,慢慢她就懂了,还会记在心里。

这次她哭得凶了也是真难过极了。

那年过年,他们这边有人打野味,爷爷买到了竹鸡麻雀还有一只野山羊,丽云的方言叫獐子,打算专门在过年的时候吃。

除夕夜就炖了那只竹鸡,麻雀是整只炸的,炸成了焦褐色,没拔干净的毛也能吃。

徐渚记得很清楚,那一只一只堆在盘子里的麻雀还是超出了当时的他能接受的范围,有头有脚有眼睛,就算熟了也还是觉得像尸体。

他不会主动夹,貌似只有喝酒的人吃那个东西,说是很脆很下酒。

但奶奶还是专门给他夹了一个在碗里,说是吃了有翅膀的,以后飞得远,有出息。

她还给他另盛了一碗竹鸡汤,鸡头在里面,不吃头没关系,奶奶总是要求他至少吃完鸡冠。

那时的妹妹已经很喜欢突兀地提要求了,但凡他有什么东西,不管是好是坏,她也会想着要一个。

于是妹妹也去夹那个麻雀,那盘子离她远,本来就没放在孩子这边,站起来夹菜的她筷子却被爷爷打掉了。

掉在盘子边敲出声音的筷子似乎让奶奶很不高兴,她训斥徐姮:

“女娃子不能吃这个。”

妹妹不服气:

“凭什么?”

奶奶对顶嘴的妹妹没有好脸色,她把脾气往朱佩琳头上撒:

“吃个饭连筷子都不会拿,吃不到的东西还要站起来抢。”

“是你教她的?”

“女娃子飞出去就飞野了,现在就下贱,你又教不好,以后还得了啊?”

没有人去劝哭着跑走的妹妹回来吃饭,包括父母。

该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年夜饭的氛围依旧其乐融融。

那是徐渚第一次极端地认知到除了他以外,似乎没有人在乎他这个妹妹。

就算那时不懂事的他还会和她吵架推搡,至少他觉得年夜饭都没能吃饱的妹妹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纵使他很想立刻去把她找回来,但他还是被逼着吃完了那只鸟,喝完了那一碗汤,啃了一口鸡冠之后才被允许下桌。

以至于他在厨房找到她的时候……

虽然徐渚不知道那种感觉算不算心碎,但看到他还不敢哭出声的妹妹是真的让他记住了揪着心难过的感觉。

大概也是自那个时候,他认为自己对妹妹的悲惨抱有不可推诿的责任。

她似乎已经一无所有了。

只剩他这个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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