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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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楼中,月娘坐在妆台旁出神良久,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低头打开妆台下一个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一只上了锁的木盒。
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盒子,然后打开锁,盒子中孤零零躺着一枚珠花。
她把珠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寸一寸抚摸着它,脑海中随之浮现出那个与她一起依偎扶持,挣扎活在这个地狱里的身影。
她们是没有血缘的姐妹,是这个地狱中彼此唯一的亲人。
月娘年轻时国色倾城,阁主原定进入后宫的人,本应是她。若不是如姐姐主动替了她……贵妃薨逝的那个夜晚,泪水湿透罗巾,此后,她再也没有穿过除了白色以外的衣服。
沉浸在回忆中,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月娘立即拭泪,收起珠花仔细查看,确认方才的泪水没有滴到珠花上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要……要护住他。也请你,保佑我们吧。”
她郑重地将珠花簪进发中,理了理衣襟,向皇城走去。
出楼时偶遇情娘,她一副见鬼的表情看向月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儿怎么主动出门了?”
自打贵妃死后,若非命令,情娘从未撞见过月娘主动出门。
“让开,与你无关。”月娘冷声道。
“啧,”情娘早习惯月娘这冷冰冰的态度,倒没放在心上,她看月娘一脸凝重,突然一个猜测浮现脑海,“你不会是……要去找陛下为那小子求情吧?!”
月娘没有理她,继续前行。
“坏了,九成九是了。”情娘跟上她,“你可别犯傻啊,现在去不是自找死路吗?”
月娘神色有些缓和,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此事与你无关。”
看着月娘背影渐渐远去,情娘纠结再三,还是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姑奶奶别冲动,我跟你一块儿去。”
情娘紧追慢赶,终于在殿门外追上了月娘。
“烦请通禀,如意楼月娘请见陛下。”月娘举着象征自己身份的玉牌,向守卫的太监道。
太监点头哈腰,向殿内走去。
“等等,”情娘叫住了他,“还有我……”
月娘打断她:“你可想好了,我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你也一样吗?”
情娘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也没有哎。”
月娘轻叹一声:“小情,你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牵连到你。”
习惯了月娘的冷言冷语,突然的温情倒是让情娘手足无措了:“我是想……”
“你是个好孩子,”月娘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始终记得当初的一饭之恩,但我想告诉你,就在方才你跟随着我的这一路就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
情娘瞬间眼泪汪汪,正感动时,她们身旁的小太监和其他护卫突然跪伏在地:“参见陛下!”
情娘月娘也立即反应过来,一同跪下。
“情娘月娘,你们怎么会在这?”以前的长公主,如今的女帝祁月舒问道。
“陛下,臣有要事相商。”月娘道。
女帝挑了挑眉,又看向情娘:“你们两人为同一件事情前来?”
情娘在女帝的逼视下还是怂了:“回陛下,不是同一件事情。”
“行了,你们两人都来御书房。”女帝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两人跟在她身后,到御书房后,情娘等在房外,月娘先随女帝进入。
“说吧。”女帝颔首示意月娘。
月娘直接跪在地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看在昔日贵妃娘娘的情分上,饶了祁昱!”
女帝也没想到她那么干脆,惊讶之后无奈一笑:“你果然如贵妃所说一般,半点不绕弯呀。”
“臣是个直性子,心直口快,望陛下恕罪。”
“朕早就疑惑,你这个性子,究竟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能在落红阁中混得风生水起?”
月娘并非不懂变通,而是她不屑于变通。在落红阁中,前十年有贵妃的庇护,后二十年她早已积累了自己的势力,旁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与他。
“陛下,臣所求不多。如今,祁昱对你已经没有威胁,求您高抬贵手,留他一条贱命。臣愿终身为陛下所驱使。”
女帝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朕若是留他一命,如何能告慰皇兄的在天之灵呢?”
月娘抬起头来,有条不紊地说道:“从方才起,陛下便不再惊讶。说明陛下对臣提出这个要求早有预料,您也在等臣开口吧。”
女帝朗声而笑:“朕明白你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了。你果然聪明,好,朕也不与你兜圈子了,要想朕饶祁昱一命,除非你能抓到另一个人来交换。”
“敢问此人是?”
女帝唇角微勾:“祁昂。”
……
“所以说啊,这些能当上皇帝的,都是狠人。养了那么多年的侄子说杀就杀,我真的有点看不透他们。”情娘趴在粗糙的屋瓦上,嘟囔道。
月娘心情也十分复杂,她以前一直以为祁昂才是贵妃的儿子,于是默默关注了祁昂十几年,也对他有种长辈般的爱惜之情。
但是这些微妙的心情,在贵妃真正儿子的安危面前都不值一提,月娘皱眉道:“皇家之人,感情是他们最不重要的东西。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专心盯着,若是漏掉了大鱼,要怎么同陛下交代?”
“好吧。”情娘将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肘上,“你说,他们好不容易脱离京城这个漩涡,怎么还愿意再回来呢?不过他们应该也没想到,整个京城都已经被我们如意楼布置了天罗地网,就连哪家的媳妇生了儿子,我们都能知道,更不用说他们偷偷混进来了。”
“他们敢来,便是有倚仗,”月娘指了指乔装打扮的祁景,“此人是个绝顶高手,只有你我二人,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我去搬救兵?”
月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摇摇头:“不必,我早有预料。花娘和意娘早已在暗中潜伏好,今日他们插翅难飞!”
情娘瞬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你好厉害!”
月娘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泛红,她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全神贯注地观察祁景的动作。
祁景自从踏进京城,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祁昂说到做到,真的在半路下了马车同几人告别。先生一路失魂落魄,祁景知道他不止在担心祁昱,还在担心祁昂。
柳云岚不知道的是,祁昂其实没有走远,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祁景知道祁昂打的是什么主意,此行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他和先生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祁昂想让自己成为最后的办法,保证他们可以安稳无恙的退路。
祁景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所以他没有阻止祁昂,也没有告诉柳云岚。
但是在进京的前一晚,他还是找到了祁昂,劝他先不要进京,可以先在京外蛰伏,若是他与先生真的遭遇不测,长公主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释放消息引祁昂前来。那时祁昂再来也不迟。
祁昂虽然一根筋,但是也不是倔驴,他知道祁景比他聪明,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他们应该彼此先放下成见,所以便答应了。
祁景如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正确,因为他一入京就感觉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
长公主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为今之计,只好冒险一试。
于是他与柳云岚兵分两路,让与他们一起进京的胡道为在马车里,装作柳云岚,吸引监视者的注意。而真正的柳云岚则趁机摆脱监视去往柳府,寻找柳相的帮助。
毕竟柳相是柳云岚的父亲,是他们在京中唯一可以尝试去信任的人。
柳云岚只好赌一把,赌柳相不会第二次抛弃他。
不过上天并没有给他第二次下注的机会,在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融进夜色时,早已隐藏在暗巷中的黑衣人三两而出,堵住了他的去路与归途。
另一边祁景正奋力拼杀着,围捕他的四个女子武功高强,看得出常年习武,配合得也十分默契。几个回合下来,祁景已经愈发吃力。
他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估摸着柳云岚已经抵达柳府,他再想办法逃走。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长公主的决心,她志在必得,不论是如意楼中的江湖高手,还是皇家训练有素的暗卫都倾巢出动,祁景他们插翅难逃。
远处,几名黑衣人压着被捆绑的柳云岚出现在祁景的视野中。祁景担忧之下,一个分神,没有在意到背后刺来的剑。
“唔唔!”柳云岚看到这一幕,一颗心悬起,但无奈口中塞着布条。他不顾自己还被绑着就要向前冲,最后被两旁的黑衣人摁着肩膀,被迫跪在了地上。
“先生!”祁景看得心痛不已。
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攻击他的白衣女子居然挥剑将自己背后的利刃挡开了。
“殿下,柳大人,请不要误会。”白衣女子淡然开口,示意压着柳云岚的黑衣人把他口中的布条拿开。
祁景停止了攻击,挑眉问道:“你叫我什么?”
“殿下曾经来过如意楼,我自然对殿下有印象。”月娘颔首,“殿下不必忧心,陛下并未针对于你和柳大人。她只是想邀请二位去做客而已,若是二殿下也在,那便更好了,陛下可始终记挂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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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突然觉得月娘情娘还挺好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