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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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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茗从不离身的那把佩刀。

-----正文-----

蒋辽焱穿来这具身体,他分不清是前世的自己有了后世的记忆,还是后世的自己在前世的身体里苏醒。

或者燎烟本来就是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或者蒋辽焱就是不小心入了一幅画中人的世界。

亦或是他喝多了酒精中毒濒死在抢救,他现在正经历的是生死一幻。

什么都有可能。

与陈茗的关系陷入了泥沼,沼泥下刀丛林立。尽管燎烟总是笑着,陈茗却时不时会被他的笑割伤跳动的心脏,深深地无力。他们的感情路过四季,他要他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却只能从琐碎的细节里觉察出燎烟那日益灿烂的假面。燎烟也能自陈茗日益的忍耐里,照见他自己的穷途末路。

燎烟真挚地重复我爱你哦,这类浮夸的情话。仿佛自毕知梵死后,他便打通了任督二脉,反正能忽悠陈郎主就往死里忽悠。他不就喜欢听这些屁话吗,跟天子都喜欢万万岁一样。哦,陈茗也会喜欢万万岁,哪怕他们都知道是屁话。

别以为陈茗可怜,一辈子都没听到过真话?他聪明着呢,一个世纪的开国太祖,能不知道什么叫势,以及造势顺势,甚至逆势吗?他想要在燎烟这里得到的,起初是好奇,后来是‍‎情‎‌‍‎‍欲‍‎‌,到隐痛,到头来还是真情。为此陈茗愿意听燎烟不断地、不断地重复那句我爱你。骗自己,更需要燎烟顺着这句话湮没自己的其它想法,只剩下这三个字。

人到底是会被自己与环境洗脑——

比如燎烟问安槐,肖福,甚至是陈茗的心腹们:“我爱郎主吗?”

他们一致回答:“小君与郎主久经磨难,矢志不渝,天地可鉴!”

燎烟问莫文山:“我爱郎主吗?”

莫文山艰难地回:“烟烟……你只能爱。哪怕骗自己爱,强迫自己爱,虚假地爱,都是爱。”

——还是已经彻底破灭之后,人触底反弹。说的话便全部成为他的矛与盾?

燎烟想要安南道的两座矿山,属于孔雀石青金石一类的彩石矿,兴冲冲找陈茗索要:“我要!”

这两类矿于平民没什么用,于官府制作珠宝衣饰,或者宫殿彩绘等有不小的用处。一般归属工部的垄断区。所以陈茗拒绝:“你要他们作什么,不允!”

燎烟扬起脸,笑了笑:“哥哥,我爱你哦。”

陈茗踉跄了半步:“行,着人把挖来的东西全给你就是!”

反正一句话,既可以杀心,也可以达到目的。那两座彩矿,本就是毕知梵留给燎烟的。

反正燎烟与陈茗既心照不宣,又甘之如饴地饮毒酿。我爱你是苟延残喘的呼号。我爱你,是蜜中刀,是月蚀最后一秒钟的弯弯月。我爱你是最后的博弈,我爱你是最后的告别。

太原府大本营陆续迁徙至幽州,暂居之前幽州的大军镇,大都护府则充当临时政权的运转中心。文武百官到位,夺命连环催地催陈茗举行大典。几乎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求他当皇帝。主要是主君当皇帝,他们才能封侯拜相,像某些还未完全平复的战乱区,山寨野王都敢称帝,他们主君都没祭祀天地,他们不是搞笑吗?

肖福过来后,再见化名蒋荧客的燎烟自是震惊,但他很快收敛心神,提议得让蒋荧客习一番为妃之品德。毕竟蒋荧客会是陈天子铁板钉钉的宠妃,甚至是令人心惶恐的专宠,史书怎么裱陈茗的名声,全看蒋荧客哄着他作妖的程度。主君中宫位置是空的啊!

燎烟指着七十岁的老者,对陈茗说:“哥哥,我不喜欢这个死老头子。你替我杀了他,好不好?”

陈茗很久没说话,没什么情绪的眼珠一会儿转向燎烟,一会儿落在肖福身上。左右却已蓄势待发。

肖福冷汗哗啦就下来了,汗流浃背。因为他一下子惊醒,几乎能肯定,他的主君在烦恼的是为什么蒋荧客不直接动手,杀完再跟他请罪而已。

燎烟捂着嘴,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啦!肖总管方才也必然是在开玩笑是不是?”

肖福伏地拜倒:“老奴有罪!”

陈茗这时方开口,面无表情:“此次可恕肖伯无罪。”

幽州自古为形胜之地,是古九州及十三刺史部之一,有通达八方且易守难攻的山水走势,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战争让它凋零,新朝的到来让它全然新生。毕竟已被定址为新朝都会,足够振奋人心,干活的将作官吏百姓们都格外卖力。

封建时代财富掌控在大贵族手里,在灾荒贫困期大兴土木,史家看奢靡,放大了看,也算钱财流通促进经济的一种有效手段。陈茗搜刮旧部豪族们的巨财,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至少五年之内,除了减免赋税,还打算散财,顺便建都,大建水路、陆路。新贵们也会效仿。得了钱财跟土地的人,会觉得有盼头,会更加卖命创造国家的容貌,国家的财富。属于良性循环。

史书会记载万象如新,有盛世兆头。唯独不会记载他们所谓的代天牧民的真实的想法。

陈茗带着人送了一堆礼服过来,告燎烟:“婕妤,昭仪,惠妃,贵妃,挑一个。”

燎烟在庭中的水池洗笔,池水都污浊不堪了。他本人则是挂了一脸墨彩跟花猫一样,拿着画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哥哥‍‌美‎‌人‌‍太多我头不铁挤不进去,给烟奴拨个才人玩就好!”

陈茗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然让你当皇后?你一辈子扮女人,郎主指鹿为马也可为。”

燎烟顿感荒谬,哈哈大笑,笑得直抽搐,说:“郎主怎么不说让我当天子,郎主当我的狗。我再养其它好多条狗,你跟他们一起抢我这根肉骨头呢?”

陈茗冷笑:“他们抢不过我。”

燎烟笑着流眼泪。他以前从不这样脆弱,也不想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陈茗。但是现在都无所谓了。主打扭曲的天性释放。

燎烟说:“哥哥啊,能不能放过我?你已经得到了一切,这一切里不应该再有一个我。放我走。”

陈茗很坚决:“除非我死!”

还记得陈茗杀过燎烟养大的老虎吗?那只老虎太粘人了。被燎烟养的雄壮而温驯,连一只公鸡都不敢杀,反而被一只尖叫的鸡吓得瑟瑟发抖。当一头虎失去兽性,它已经不是虎,只是在笼中的困兽供人耍乐。

战斗与杀伐是野兽的宿命,不能踏入温柔的良夜。与天争高,与地争厚。

陈茗朝夕也争,一万年也争。

开国太祖皇帝的登基大典,一般极为复杂隆重。登基有三道程序需要走完,首要是权力交接,即颠覆前朝皇帝的名义以及实权,陈茗到手了。其实是法统,颠覆旧朝闹不好就会有叛乱,他需要得到舆论民心所向。这意料之外的好办,陈郎主私德虽有污点,但治理水平高出平均水平,三省六部麻溜办好了。最后即政治旗号,即改元建制。

通俗的话来说,即权力正统,法理正统,政治正统。

需要准天子走完祭祀天、地,祭拜太庙的流程,可委派宗室。准天子只需祭拜社稷,并接受朝臣拜贺。

对陈茗来说,原地称帝改元建制,就能完成政治正统。

9岁的燎烟,站在湖畔柳下,跟小黄鸭子们较劲,遇见15岁刚从战场下来不久的少年陈茗。

万物都因他的感性有了情。陈茗眼中静默的世界由黑白红变成彩色。

15岁的燎烟,站在一面巨大的断墙残垣处,用21岁的陈郎主所不知道的色彩,涂抹乌七八糟的繁复方块体与铁车铁鸟,炫彩混乱的光斑形成巨大的漩涡,滚动起来,恢弘而奇诡,像要把人吸进去。

仿佛下一秒他的烟奴便要钻进墙中画,再也不出来。

真正钻入画壁的人,是21岁的陈茗。

恍惚一瞬,恍惚一万年。

他回过神后只当着了妄,猛拍燎烟肩头,问:“你在胡乱画些什么东西?”

陷入谵妄的燎烟才被惊醒。

诡谲的漩涡徐徐静止,在墙面定格为一幅遥远的、模糊的、斑斓的异界图。

定了好一会儿,燎烟扭头无奈又空茫着,对陈茗说:“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画些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间,我明明好像也是无用的。”

26岁燎烟则对自己说:我绘画是为了留,是为了爱,是为了问。人岂能分有用与无用,人本来就是意义。

所谓的我,就是过去一切体验的总和。我是我接触过的人创造过的物,感受过的情爱,迷失去的痛苦。我是头尾相连的蛇,没有从前和过去,所有人的组成部分构成完整的我。陈茗,莫文山,毕知梵,福福,雉奴,鸦奴,甚至是陈茗的孩子阿犼,凤翔。所有的人,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体验。缺少任何一环都不是我。

15岁的燎烟把手中画笔给到了陈茗手里。是他在这个世界醒来时,唯一在身边的一支笔。他毫无觉察,只以为是一支普通的笔。

不久,年轻的陈郎主强逼燎烟拿鞭子甩了他一顿,随即完成夺权,却身受重伤,险些不治。

燎烟在床畔握住他的手,说:“我想带你走。”

陈茗苦涩地回:“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22岁的陈茗与燎烟短暂地快乐地在一起过,但这是他的真实的世界,他势必要他的真实覆盖燎烟。他们谁也逃不掉。

零言碎语的爱与画,像雪花点点,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都模糊了,粉碎了,看不清了,听不见了。

雪花点里一点荧光漂浮。毕知梵的声音冷不丁出现,突然喊了声:“烟烟——”

一支画笔落了下来,26岁的燎烟急切地扒开15岁自己的手中笔,再细细地看。

次日陈茗在起居室醒来,笔不见了,只有一把古刀。陈茗从不离身的那把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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