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和御剑的每一次见面都带着很不纯粹的目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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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于小学时候纯粹因为关系好而成天黏在一起,如今他和御剑的每一次见面都带着很不纯粹的目的性。
法庭上见面是因为工作,法庭下见面是为了搜查现场、商讨情况或是移交证物,总归也是是工作的延伸。直到他失去了律师徽章,御剑一闯他的事务所是为了质问他丢掉工作的来龙去脉,二闯他的事务所是要他出国考察去完善法律工作,三闯他的事务所是为了叫他参加法考重新工作,四五六七八闯他的事务所则是陆续抱了一大堆考试资料帮助他重获工作资格。或许是缪斯不满于他仅仅为了再见小学同学这种小事告别艺术殿堂转拜忒弥斯膝下,只为在避无可避的工作场合抓住他,才一不做二不休地索性让他的余生与这位小学同学的联系都离不开工作往来。
所以,御剑怜侍只会这么说:“我有事找你,你方便吗?”然后才是,“好像到饭点了,顺便一起吃个饭吧。”
成步堂捏着手机想了想,去穿上了外套。
成步堂到检察局门口的时候,御剑已经在了,从他见到成步堂后蹙眉的幅度来看,大概等待的时间不会只是一小会儿。
“好慢,你的事务所不是离得很近吗?”
“来的路上扶了一个老奶奶过马路,真的。”
虽然听起来很像一个拙劣的借口,但很遗憾事实确实如此。老龄化的社会问题让厚生省头疼已久,而成步堂自小就不会对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从他能独立过马路开始,扶过的老人恐怕比御剑私藏的大将军周边还要多。
而这个解释之于御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毕竟他们曾有相当一段时间在放学路上形影不离,他甚至怀疑过成步堂是不是有什么吸引过马路老人的体质:“那走吧,善良热心的好先生。”
天气开始冷了,御剑在常穿的那身红西装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转身就把下摆甩得猎猎生风。成步堂落在御剑身后几步,看他背影板正宽阔,肩膀平直得风度翩翩,连迈个腿都能踏出凛然正气。
“好帅啊,御剑。”成步堂小声嘟囔。
作恶多端的狩魔,偷走了他小胳膊小短腿小娃娃脸的小学同学,居然还了个那么帅的回来。
“你说什么?”御剑回头,看到成步堂还站在原地,停下脚步皱着眉等他,“怎么还不跟上来。”
成步堂快步凑到他身边,不打算让御剑追究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笑嘻嘻地打岔:“要去吃什么呀?”
“拉面,就在马路对面。”
“诶,只是拉面吗?”成步堂有些意外,所以真的只是因为离得近所以叫他过来随便吃个饭?
御剑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疑虑:“下班了一起吃个饭而已,你还想怎么样?去吊着巨大水晶灯,装修得金碧辉煌还有钢琴师现场弹奏的西餐厅吃烛光晚餐吗?”
绿灯快到时间了,成步堂小跑到马路对面,站定后左看右看不见御剑,转头发现他站在原地是要等下一个绿灯。
晚高峰的车流人流很快把御剑的身影淹没,成步堂突然又在为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检察局的马路对面——产生了不确信,疑心御剑普普通通地一起吃一碗普普通通的拉面的邀请只是他喝多了之后的臆想,或者干脆是酒精在他的大脑中浇筑出的一场梦。
好在绿灯马上把御剑还给了他。
成步堂看着御剑走过来,一步一步走过来。上一次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御剑朝我走来”是什么时候?是好多好多好多年前了,时间是他24岁那年的大将军一案庭审结束后,地点休息室里,御剑朝他走过来,然后御剑和他说,说了什么来着?
“又在发什么呆,走了。”御剑站在他眼前说。
成步堂才回过神来:“怎么不和我一起跑过来?小学的时候我们不都是一起一下子冲到对面的吗?”
“你也知道那时候是小学生啊。”御剑瞪了他一眼,“这是在检察院门口,这种失态的行为要是被下属看到了怎么办。”
“那下次在离检察院远一点的地方就可以了是吗?”
“你是笨蛋吗?”
他们走进店里,里面的装潢很特别,应该是借用了时下很唬人的“孤独感”理念,用隔板把每个客人分开,不过也灵活地考虑到了想和朋友一起的客人的需求,因此只要打开卡扣就能把隔板放下去。
“哇哦,好厉害。”成步堂降下隔板,看到御剑生出几根白发的发旋、生出细纹的眼角、架着眼镜的鼻梁,然后是难得松弛的肩膀,再往下是拿着菜单的骨节漂亮的手。成步堂又要感慨自己的小学同学也是一个老家伙了。此外他还想起一个词,这个词一般用于形容真相大白,但好像也可以比喻眼前:虽然硬邦邦的隔板和清泠泠的水没有一点相似,但御剑和顽固的臭石头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而现在,隔板慢慢慢慢落下去,御剑一点一点露出来,勉勉强强可以说——“水落石出”。
御剑不会知道他今天在酒精影响下格外层出不穷的胡思乱想。成步堂接过他递来的菜单,要了和御剑一样的“招牌豚骨拉面”,再加一份炸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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