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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徵平时在学校不太爱社交,他从小喜欢画画,不仅下课的时候画,上课开小差也画。
秦昌明对此有些恨铁不成钢,毕竟他读书的时候一向是处在成绩表榜首最光荣的位置。
而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秦羽的成绩非常好。
尽管他将秦羽视如己出,但要视如己出的前提恰恰是因为不是己出。
从前处处不如自己的弟弟的孩子如今在成绩上胜过自己的孩子,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不满和羞怒。
当然这一层连他自己都未曾剖析清楚的有些阴暗的情感,是不能用来当作批评秦徵的理由的。所以他只能一味地把原因归咎于秦徵的兴趣爱好,甚至连带着小时候送秦徵去学画画的许漪也被怪罪。
上了初中之后要住校,秦昌明本身也忙,很难事事管着秦徵。再加上或多或少的青春期叛逆,秦昌明越是训斥,秦徵就越是反叛,被班主任约谈是家常便饭。
除此之外一个很大的改变就是,在秦徵上初一的时候,秦羽才六年级。
对秦徵来说,住校和同学每天生活在一起是很新鲜的体验,所以他也不常想起家里的弟弟。
但每次周末回家,秦羽都会缠他很紧,让他有点困扰。
他们家里有三个房间,小时候秦徵和秦羽是一起睡的,大一些之后就分房了。但自从秦徵上初中之后周末回来,秦羽就会很强硬地要求要和秦徵睡一起。
甚至秦徵和同学出去玩,秦羽都要跟着,全程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握着秦徵的手把他拉向自己这边。
秦徵对此也说不上反感,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也有同学有兄弟姐妹,有些关系很好如胶似漆,有些则天天吵架,但无论哪种好像都没有像秦羽这样的。
他还问过自己的室友,反而被揶揄地说你弟弟该不会有恋兄情节吧。
一开始秦徵不以为然,后来秦羽执意要选他这所初中的时候秦徵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羽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市里最好的初中,而不是因为想和秦徵在一块就读这个无论生源还是师资都很一般的学校。
因此家里还爆发过几次争吵,秦昌明在气头上的时候还说是秦徵带坏了弟弟这样的话。
当晚秦徵在房间里哭,边哭边骂秦羽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觉得委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毕竟作为兄长,看秦羽这种无异于自断前程的行为也觉得很生气,很不理解。
“哥,”秦羽见他哭累了,又一次伸手给他擦掉眼泪,见他没有反应,于是试探地拥住他,“对不起。”
听到他这样说,秦徵更生气,因为往往秦羽道歉的意思就是他知道错,但是不改。
最后秦羽还是读了秦徵所在的那所初中,不过正如他和秦昌明承诺的那样,他的成绩依然在学校里一骑绝尘,往往甩开第二名大几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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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徵又一次因为上课画画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他故意站得很不端正,像所有问题学生一样。
“秦徵,老师知道你喜欢画画,我们爱好可以有,但是不能耽误学习,”班主任苦口婆心道,“毕竟你也不走艺术生…”
“我想的。”秦徵说。
班主任愣了愣,问:“你父母知道吗?你和他们沟通过吗?”
秦徵嘴硬地说:“我之后会说的。”
班主任叹了口气,有些严厉地说:“很多学生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想要学习,想做其他的事情,但是你真的确信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吗?很多爱好变成专业之后就不再有趣了,你觉得艺术生会比文化生更轻松吗?”
秦徵不说话,只是倔强地和老师对视。
班主任和他讲不通道理,最后只得无奈地让他先回去上课。
回到教室里,他后桌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说:“我们小画家的艺术作品又被没收啦?”
秦徵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你还笑我。”
陆怡舟又低头偷偷笑了一会才说:“我没在笑你,我自己昨天才被骂完,我只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嘛。”
秦徵瞥了她一眼,显然没有被哄到。
陆怡舟和他的成绩差得不相上下,区别只不过秦徵差得很均匀,陆怡舟偏科很严重。
他们会熟悉起来,是有一次陆怡舟正在被英语老师改造,秦徵在被数学老师教育,两个人背对背挨得很近,好像在同时挨两份骂。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陆怡舟主动和他搭话,问他上课画的什么。
秦徵对别的事情兴趣不大,谈到这个就变得话多,主动把自己手上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草稿纸展开给陆怡舟看。
陆怡舟赞叹地点了点头,夸奖了秦徵一番。
假如秦徵有尾巴,那大概已经翘老高了。
秦徵觉得陆怡舟很有欣赏水平,骤然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那整个上午秦徵都在和陆怡舟传纸条,介绍自己的绘画理念和职业梦想,甚至中午没有等秦羽,一放学就和陆怡舟一起去打饭了。
自从秦羽和他读了一个学校,秦徵的餐盒就一直放在秦羽那里,每天中午都是秦羽打回来两份饭送来给秦徵。
秦徵直到排进饭堂的队伍里,看到眼前久违的拥挤景象,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饭盒。
陆怡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你平时怎么吃饭的?”
“…我弟弟帮我带的。”秦徵说得很轻。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习以为常,可是在同学面前他毕竟也是要面子的。
“真羡慕,”陆怡舟笑了笑,“那你先回教室等他吧,我打完饭再上楼找你。”
秦徵回到教室,果然看到秦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对一个初中生而言他的身高极为出众,也没有其他青春期小男孩身上那种让人有些厌烦的聒噪和轻浮,很容易讨异性的喜欢和同性的崇拜。
秦羽靠在墙边,单手拎着许漪给他们准备的布袋子,垂着眼看地面上光穿过树叶的斑影。
秦徵肚子饿了,小跑了几步,上去接过了袋子。
秦羽转头看了他一眼,松开手任他拿过去,然后手臂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肩膀,跟他一起走进教室。
“去哪里了?”秦羽问。
秦徵把饭勺咬在嘴里,手打开饭盒,含含糊糊地说:“和同学去食堂了。”
秦羽很自然地把他的饭盒拉过来,又接过秦徵手里的筷子,将里面蛋炒饭的青豆挑进自己的饭盒,然后把自己的胡萝卜放进秦徵饭盒中。
“和谁?”秦羽的手很大,指节修长,骨骼的轮廓很有力量感,秦徵坐在旁边看着他帮自己挑菜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这双手应该去弹钢琴,或者打篮球。
“好朋友。”秦徵咧起嘴笑,“今天刚交的。”
秦羽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变得晦暗。秦徵交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他心思不纯,渴望的比得到的多得多。
他在太小的时候失去了双亲,情绪被撕开个空口,像风谷里呼啸的夜,是冷,和地上唯一的影。
可是秦徵朝他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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