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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伎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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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第一次遇见他。缘分深的人要靠梦来稀释我们的牵连

-----正文-----

1】

这个艺妓已经第四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她仅仅拿着一把六弦和琴,眉目温顺地跪在偌大的房间正中央,背后是我家那华丽的龙骨浮世绘

今夜,又看到了她

我的喉咙干涩地滚动着,声音接近颤抖,“你是谁?”

她好似非常惊喜我会同她说话,但只是摇头不语

“你为何只弹不唱?”

她忽地抬起头,那是一张过于不像人类的美丽脸庞

目光直视我的眼睛,轻启朱唇,吐出的却是男性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

歌声似是怅惘又似是在渴望着些什么 我的目光又逐渐涣散,知觉跟悠扬的曲调飘向未知的彼岸

睁开眼,今日又是晴朗的一天

2】

自那以后,纵使我再怎么想见那个艺伎,梦中都不再见过他了

作为城主之子,我苦心学习兵法却并无所获,偶有自己的政见也会被老一代颇有威望的武士奚落讥讽,渐渐地,我纵情犬马,留恋于瓦肆青楼之间,竟是一天天放荡下去

京都里近日喜欢拍卖高挑的艺伎,让我回想起几年前的惊鸿一瞥,他的面容却已经逐渐模糊了

直到有个浪人为提官进爵,向我府中送来一个价值连城的艺伎

那时我正和我的小未婚妻眉目传情,她家世煊赫,人也娇气金贵。拥有一身好皮囊,是我作为城主之子唯一的用武之地

她的一双玉臂环绕着我的脖颈,我心不在焉地亲吻着她光滑的后背,眼神却看向角落里的艺伎

一集身材修长,只是端正的跪着看不清她的神色,那宽大的和服遮住了拨动琴弦时偶然露出的线条分明而又有力的小臂

我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未婚妻不满地向我求欢,我又照常和女人们调情一般连声道歉

只是这次颇为不自然

3】

我心里早有预感,他就是我一直以来要找的人,以至于再次看到他那天人之姿已不觉得惊讶

就像是宿命般的重逢

我在月樱下自斟清酒时,便喜欢让他在一旁弹琴助兴

一日微醺之时,听到下人面目惊惶,说我的小未婚妻不知怎的得了天花,恐怕是破相了

父亲是不会允许未来的城主夫人容貌不雅的,我便好似惋惜一般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尽管无需多言,他们都心知肚明我毫不在意这桩婚约

但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富贵人家的女儿是最没有价值的工具,没有了她,想必父亲会给我安排一门更合适的婚事

可是名伎是少见的,只有一个,我便心满意足了

奇怪的是,父亲虽古板严厉,于我豢养艺伎一事却算得上颇为包容了,甚至有时他也会让我去府上时带着艺伎

我的艺伎不善言辞,大多时候他只是抿着唇浅浅地微笑,比大门户的小姐更端庄大气

他的名字也不同于寻常艺伎,叫泷

我听过泷的声音,尽管在梦境之中,但那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他有时也会和下人们说笑,兴许他是会学女子声音,只是不在我面前遮掩

到了夜间,他洗去艺妓的妆容,穿上寻常家仆的衣裳,长发随意披散着便已是美得雌雄莫辨

或许是因为我已私心认定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对他身为艺妓却于政事颇为精通也不觉得诧异,甚至有一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他教导我如何训练培养军队,如何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实力和武士们对抗

我虽看起来依旧放荡不羁,却能在老将挖苦我时,用有力的见解驳回

无论我在花楼赏乐还是在朝廷上锋芒初露,父亲从来不置一词

于是我越发地渴望得到泷的认可,越发依赖他

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增,我不知道他是否出于真心,但承诺是我一个浪子‎‌‍浪‍‍荡‎‍‌十余年所能给予的最珍贵的东西

我不只一次打趣泷,他比我更适合做城主,而不是只是一个拿着六弦和琴的艺术品

如果泷说想易容成我的样子成为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我只是一个无用的好逸恶劳的‎‌‍浪‍‍荡‎‍‌公子

没想到他竟真的打算参与政事

5】

当泷易容后站在我的面前,我心中不可不错愕

平时扮作艺妓他一直微微弓着自己的背,如今却是比我更高上几分

易容过的泷看起来与我极为相似,是他易容技术高超,还是我们的骨相本就有几分相似?

泷几乎就成了我,我对此并不在意,除了这可有可无的贵公子的名号,我唯一不满的,只有为了避免被发现,我无法再在府邸和花楼之间来去自由,终日一人留在宅院里等待泷的归来

泷穿上的分明是我的衣裳和皮相,却宛若脱胎换骨,再也看不见记忆中眉眼顺和的艺妓,一种莫名的愤怒和不安几乎将我吞没

一日夜里,我与泷合衣而眠,我忽然轻蔑地说到:“难道顶级艺妓的最终目标都是成为都主而不满足于以色侍人吗 ”

话落下我便感觉泷的气息一凝,我想,他可以随时杀掉我取而代之不是吗,既不用伺候我也无被发现的后患

然而泷只是从背后抱住我,叹息般说道:“少爷,我的目标并不是成为你…是…”

我像是那垂死之人般紧紧抓住唯一一根绳索,我一无所有,只有挣扎着用毫不掩饰的信赖与廉价的感情要挟着难以启齿的爱人

我们抵死缠绵直到我累得忘记悲痛和不安,在失去知觉前,我心想,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日

5】

并没有出晴,甚至连着几周整个京都下着大雨,好似要将这里的全部浮华富贵全部冲刷尽

我内心有些极度不知名的不安和恐惧,促使着我向外走

我走到庭院并非有心,只是想着趁着大雨遮人视线便给泷摘些他喜欢的紫阳花

当我抱着这娇嫩的花儿经过我父亲的房间时,我听见一声龙吟

慌乱打开房门,我看到父亲奄奄一息靠在墙边,血和红木漆的地板融为一体

那龙通体黑如漆金,一对龙角上鲜血淋漓

当我与那金色的龙瞳对视时,我便知道这是我的泷

我沉默着,却是内心悲痛欲绝到了极致,当我一丝不挂地将自己奉献给我的爱人,他是在嘲笑我的天真,还是在自矜自己的魅力?

父亲挣扎着爬向那龙骨浮世绘,好似与他最后的爱人长眠

泷发出长长一声龙吟,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尽管狼狈,父亲却依然不失城主的风度,这些年他已慢慢老去,两鬓已有白发,却依然俊美

父亲开始忏悔,自己不应该爱上一个名妓,更不应该强迫她生下我这样无能血统又卑贱的孩子

更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妓是有妇之夫并且她的丈夫是条龙后将其屠杀

这些年他活在内疚自责与痛苦之中,他知道名妓没有死,今天的场景不过是命定的必然,是他罪恶感的解脱之日

我的存在是父亲悔恨的产物,是母亲耻辱的象征

我简直是疯了一般想笑出声,我苟合的竟然还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而这个哥哥一开始的目标便应该是夺取我所拥有的一切

可我好像解开了心结,我在乎的从来不是显赫的身份和地位,我想要的始终只有他的爱

泷化作人形,他的手臂与胸膛满是血,但都不是他自己的,他举起剑,刺进父亲的左胸膛,发出宛如地狱般的低吟:“我不会让你一死了之,你对我的母亲的伤害,对我龙父的…想死,自己去见他!”

泷猛地打开和室的门走进了雨中,那挺直略显僵硬的背影依然像个惊艳京都的名妓,他的身影随着雨势的加大再也看不见,自我走进这间和室,他便再未看我一眼,他已被仇恨吞没,而那双金色龙瞳中只有未知的深不可测,古井无波

我终究是大梦一场,用大笑终结了这场本就绮丽华美的虚伪

6】

我再也不曾见过泷,他也不再给我出现在我梦中的施舍与怜悯

父亲耽溺于那副墙上的龙骨,过去是用金丝扎入骨壁固定龙骨的形状,后来用上好的金箔填充在龙骨的裂缝之处

我时常看见他对着龙骨说着些什么,有时是笑着的,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观望

我真想问问父亲,他是真的深爱名妓,还是迷醉于让他爱而不得的龙的力量

泷为我铺好了一条顺利的仕途,我在提出新法时不会再有人反对,恍然间才发现过去那些老将们已经少了一半

他不再存在于我的身边,可我身边处处是他留下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去花楼了

当我看到今夜的花魁弹唱时便有所预感,这位花魁显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具有无限魅力,她的舞技是自泷以后我见过的最好的

数十年前她是名满京都的名妓,如今依然

她跳完一曲后,便来到了我所在的雅室,看着她和我七分相似的面容,我将那个二十余年未说出过口的称呼哽咽在唇齿之间

是她吧,唆使着与心爱之人生的长子来逼死我这因强迫所生的次子

过去我可以欺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不知名的短命小姐,现在只能接受母亲不仅活着并且从来不承认我的事实

可这位骄傲的花魁向我低下了头,她求我救救泷

她说泷将自己困在了房内,他一声声喊着我的名字,暗沉的龙血渗透了和室门

我是泷复仇计划上唯一的变数,如果没有我,或许他一开始便会杀掉父亲,或许他不会心软留下父亲,他甚至不必和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有不该有的羁绊

可我们终究是分不开的

名妓也好,城主也好,另一条龙也好,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我们只是仇恨的载体和苦痛的延续,而爱是唯一的救赎

我体贴地扶起了母亲,答应她并吩咐下人备马,这个可怜的女人将所有的爱都寄托在了长子身上,如今还不得不祈求次子

我上马车时带着一把尺八,他一定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我学会了为他伴奏,期待着能与他合奏一曲伤林果

走之前我毫无留恋地烧毁了自己的宅院,彻底舍弃自己城主之子的身份

龙本在浩荡苍穹之间遨游,而我的泷为我留在了这满是虚伪浮华的京城

现在轮到我亲手解开龙的枷锁,如果他愿意,我可以与他一起漂泊

我们之间不再有权谋,猜忌不安的阻拦,只是纯粹的爱

我猜我的泷会克制地在我的唇上留下一个誓言般的吻,告诉我他不会再离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这吻到后来还是从我的唇上转而烙印在了我的全身

我们将动身去各个不同的地方,去没有雨的地方,有晴之处,便是我们安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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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时隔多久再看依然很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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