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想让你怎么做,可能我就是在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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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底总是要忙一阵儿,今年的各项收款回来的都很及时。
下午三点钟,民生路大富豪酒楼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外,赵小荟站在门口儿有些局促地往下扯了扯身上的尼龙外套,今天过来报到,进来时才发现这里不是什么小饭店,大厅跟个大酒店似的,装修也是富丽堂皇,前台的小姑娘漂亮的跟海报上一样,她问了刘赫在不在,然后又问了厕所在哪儿。
“一楼左拐就有卫生间。您小心台阶。”前台接待的小姑娘笑容很甜。
赵小荟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翻着手提包,拿出来一只眉笔,慢慢地描,太久没化过妆,手有些不稳,她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儿,犹豫着又把刚抹上的口红给擦了,嫂子送她的这支口红太红,涂上跟吃了死孩子似的,不涂好,涂上让她更紧张。
总经理办公室外面,赵小荟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动静,她又用力敲了两下,掰着门把手儿试试,没锁门,能推开一点儿。
“进。”刘赫的办公室不大,正打电话,看见外头推开一条缝儿,有条暗暗的橘粉色东西,偏着身体,原来是赵小荟,她今天来啦?
他转动着椅子,侧身对赵小荟示意等等,和电话那头讲完后扔了手里的笔,对站得老远的赵小荟笑着招招手:“来啦,这边坐。我收拾一下。”
赵小荟往前挪了几步,低头看看办公桌前这套黑色沙发,坐在了左手边单独的那个上面,双手搁在膝上。
刘赫把一桌子东西摞好,倒了半满的烟灰缸,脚步轻快面带笑容,走到一旁问赵小荟:“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赵小荟这才抬头看他,虽说是亲戚,但实在陌生,印象里刘赫的脾气不是很好,这个印象就连赵小荟自己也不太知道是怎么来的,从前有几次见面还是在饭店,也没同过桌,他来去匆匆,一副大忙人的模样。
现在他们共处一室,单独相处了,人看着其实也挺好的,看着也是挺善的一人。
“水就行。”赵小荟说。
“喝茶吧。”刘赫端来两个杯子,白色的陶瓷杯子,“我这儿啊就茶包多。”
他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眼睑微微挤上去,不露牙齿。
刘赫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放下两只杯子,离赵小荟很近,问她:“怎么样小荟,现在来上班儿能适应不?”
赵小荟茶水捧起来还没喝到嘴里,太烫,她又放下杯子,转了一下身子,对着刘赫,说道:“谢谢你啊小赫儿。”她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打扫卫生我打扫挺好的,要不以后我给你这儿做做保洁?”
刘赫又坐的离她近了点,隔着两个沙发扶手,膝盖的方向两人却碰上了,赵小荟往后退了一下,刘赫就没再动,依旧是讲话有点慢的,放轻了似的,笑着说道:“以后在工作场合儿,专业一点。”他说:“就不管你叫舅妈了。不介意吧?”
他在问赵小荟“不介意吧?”这句话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赵小荟的眼睛,但赵小荟还是不自觉地躲开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总觉得略微的不太舒服。她不是觉得刘赫让她不舒服,而是紧张。
“那这样。”刘赫沉吟了一会儿,拍了下大腿,说道:“待会儿我跟前厅的王姐说一声,让她先带带你,你先听她安排。”
“行。”赵小荟点头。
“别紧张呀。”刘赫突然上去快速握了一下赵小荟的手,笑道:“你搞的我都怪尴尬了哈哈哈。”
“不紧张。”赵小荟真诚又带着点羞的,对刘赫也笑笑。
“哎?小荟,”刘赫起身又去那边的茶水间翻什么东西,闲聊似的问:“我听说你上过中专?”
“嗯。”赵小荟也放松了一些,又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这回不那么烫了,吹吹能喝。
“很厉害啊。”刘赫真心的夸到,赵小荟也就比他大一岁,生老大的时候才十六,那会儿的中专考上也不容易的。他拿着一盒曲奇饼干回来,“朋友送的,说挺好吃,你拿回去给孩子。”
“这多不好,你自己留着吧。”赵小荟说。
“我一老爷们儿也不爱吃甜的,放着也是放着。”刘赫笑了,推过去近点,“别嫌哦,他说在香港排好久队呢。小孩儿肯定爱吃。”
“太贵重了。”赵小荟又不看着他了。
好玩儿死了,刘赫想,他看着赵小荟一下,说道:“我呢也不能屈才,等环境熟悉了,我问问那边还要不要出纳。实在不行内勤那边平时管管办公用品,不累。”
“会计我不行的。”赵小荟连忙说。
“又不让你管钱。”刘赫笑道:“就帮忙贴贴发票就行,别的事儿不用你管。”
“那我……”赵小荟要起来,抬眼看看刘赫。
“你等会儿,我给前台打个电话,看看王姐今天在不在,她要是不在,你下午先回家。明天是星期三,你再过来。”刘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的话筒,拨通了内线电话,挂断后对赵小荟说:“人正好在,你下楼找她吧,王跃。”
赵小荟起身,犹豫了一下对刘赫弯了弯腰,像是鞠躬又像是点头。
“认识路不?我这儿两个走廊,你出门右转就是电梯,直达。”刘赫从茶水间找了个袋子,装上茶几上赵小荟没拿的饼干盒子,装好后塞到了赵小荟手里说道:“去吧。”并拍拍肩膀,“没什么复杂的事儿,王姐人挺好的,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就行。”
赵小荟离开后,刘赫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工作,到了五点半,手机响了,是郑楚楚,问他几句新房装修的事情,还有她已经看好了婚纱,问他要不要也挑挑,刘赫对这个没要求,说郑楚楚觉得他穿什么配她的婚纱,他都听安排。
电话里郑楚楚身边儿是有人的,笑了一会儿说:“乖的,我给你选了两套,过两天你过来试试。”
“好的好的。”刘赫也笑,然后问:“待会儿要我去接你吗?”
“别来了,我待会儿还和朋友做美容,这周末晚上别忘了就行。”郑楚楚说:“我爸妈可给你很足的面子哦,亲自过来见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别让我丢脸。”
“是是是,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刘赫回答道。
这边回答的嬉皮笑脸,不过态度也很摆的正,郑楚楚还挺满意,喝口茶,对刘赫说道:“没事挂了,周末见。”
电话挂断,刘赫撇撇嘴,老婆嘛这个角色状态进入的还挺快,他这还没真正的“嫁”入豪门呢,就老来这一套套的。他心说你也就有个好叔姥爷,回国这么些日子,创业呢?净胡玩儿,玩儿,也许就是你的事业了,小娘养的还不知道上进,刚认识那会儿怎么会以为你挺聪明的?
是挺聪明的,就是聪明的不在正地方上。算了,管她的呢,煮熟的鸭子也飞不了,叔姥爷和大舅哥还是香的,他也会有良心的,玩儿呗,别耽误他事就行。
越临近婚礼,刘赫就越觉得这笔买卖有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一本万利,做的最好的,难怪都说女的嫁人如重新投胎,其实吧,男的也一样,他父亲刘向前当年如果还能找个更好的,自然也能腾飞,但他找不到更好的了,就该少埋怨,多做事儿,而不是好不容易留在了阳城,就不动动屁股了。
鸭子又不会自己做熟了飞你嘴里,你有往上爬的心,别光想着别人能给你什么啊,也得想想你能给到什么。
出身的确会限制很多事情,尤其于婚姻一事上面,又不是很优秀很幸运的话,刘赫时常想,以刘向前当年的条件,能从贫困村出来够上个局级干部家的女儿,已经属于是飞跃了阶级出来了,一个男人的事业也不都是从裙子里舔出来的,自己也要努力,要是按刘向前这些年的这个想法儿的话,他当年就应该去给省长舔腚!干什么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委委屈屈的?
努力虽然不一定就会成功,可是个人不努力,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是刘赫这些年来的体会。
他认为人就应该不择手段不管脸皮的往上爬,能爬就得爬,但是他也非常看得到人与人之间的壁垒,社会呈现出来的金字塔造型可并不只是一个模型那么简单,人人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人都有愿望,但更多的真相是,命运的确某些程度上是早注定好的。
但是这也并不是说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一定的运气和运作下,你在你人生的圆圈里,是站在中心还是靠到边缘,这些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2
星期二,玉州市。这是刘赫第三次来这个地方,前两次都是出差,待的时间很短,这次再来发现变化非常大,也难怪都浪到天子脚下的苏平飞,却偏偏对这边念念不忘的。
对玉州念念不忘的同样还有郑楚楚,她管这个叫international,给刘赫讲她回国以后在这里那半年的时光,交的朋友和做的事业时,眼中闪动着灵光。
实际上刘赫的感触不大,受到的触动也不深,他除了international之外,还会看到棚户区和众生万象。
当年到玉州出差,第一次来,行路称得上坎坷,受尽了白眼和冷落,拖着疲劳的身躯回宾馆,居然还没吵过一个说着玉州方言的前台;第二次来是深夜,也是舟车疲倦,公事之外,到酒店附近逛逛,举目那丛林一般的晾衣杆和衣服,他站在那危楼下想到了很多。
人潮人海中,人已经这样渺小,放眼宇宙,就连整个世界也算不得什么,人就如同一只迷茫又勤奋的蚂蚁,有它要去往的路,又并不知道终点是什么。
在想不想要之前,能不能要,反倒更为重要,这种感叹不是却步,反而是发人深省的心灵问候。
第三次再来玉州,同样有些感触的还有黄朋,他对刘赫说上次来还是半年前,过来看厂子的设备,感觉玉州人民对他很不友好啊。
其实作为朋友,他们俩并不算是有多么地志同道合,但是他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闲聊时他们两人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刘赫难得一见的穿了身浅色素净的衣服,靠在那里慢慢的喝着咖啡,脱去了平时那种油滑的草莽气质。他只是哼笑了一声,淡淡回答道:“哼,好的时候,身边就都是笑脸都是好人。”
这话当然很有道理,不过黄朋仍想佐证这个社会其实在变得更好,他不是很清楚刘赫那种根植于心的苦涩和压抑到底源自何处,就像是他的浪漫病时不时发作那样,强韧自大如刘赫这样坚强到看谁都狗屎的人,却也有另一重悲剧性的观念。
也许他们注定了谁也不能改变谁,也从不能说服对方,但是他们仍然是朋友,这就足够了。
下午打了会儿网球,苏平飞来时,黄朋已经将新郎官斩于马下,汗水挥洒,洋洋得意地挥着球拍:“这就不行了?”
刘赫弯着腰扶着两条战战的腿,摆摆手,汗珠子落到地面上,一朵又一朵。
“不行啊新郎官儿!”黄朋跑来给他一瓶水,拍拍他湿透了的背,嘻嘻笑道:“你这样儿洞房花烛能压住新娘子嘛!”
“滚蛋!”刘赫直起身来冲他小腿踹了一脚,拧开水就灌,“吃什么饲料了这么能蹦!”
“挺健康啊。以为你俩又猫哪儿烀猪头呢。”苏平飞走来也嘲笑刘赫一番:“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悠着点用,别扽折咯!”
“你俩玩儿吧,我坐会儿去。”刘赫把拍子扔给苏平飞,没心思扯淡了,必须得坐会儿了,心脏砰砰乱他妈的跳,平常不太运动,别打个球儿再把自己玩儿猝死了。
他看了会儿黄朋和小飞打球,手机收到几条短信,都是通知到可以到店取货的信息,这趟来玉州只是顺路,前天晚上还在和滨海的朋友喝酒,正好听说小飞在玉州,就飞过来吃个饭,顺道买点东西。
歇差不多了,刘赫看两人还战得正酣,挥挥手,说先办点事儿去,就回楼上冲个澡换身衣服。
一家家把东西取完了,一晃儿就到了晚上,这边天长点,将将有夕阳洒下来而已,回到酒店房间,就看到黄朋的短信,说他俩已经在餐厅了,并发了个地址给他。
这还是刘赫第一次吃玉州菜,有点新鲜,苏平飞介绍说这餐厅还是军子当时带他来的,做的确实不错,还提到半句什么人,刘赫当时在看手机短信,没注意。
“谁?”他回完消息,问苏平飞。
“你不认识。”苏平飞说:“我一发小儿,搁这边干刑警的。”
“哦。是不是那个长很白,大眼睛双眼皮儿的?”刘赫问。
“对就他,你俩见过啊?”苏平飞说。
“96年体育场不碰过面儿嘛。”刘赫又盛了点儿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问:“这什么鱼来着?”
“鳝鱼。”黄朋说。
“挺好。”刘赫点点头,研究似的看看碗里的鳝丝,似乎是在琢磨回去怎么做。他最近除了种地开船拜佛,又多了一项爱好,就是做饭,但是做的次数很少,也就没事儿有闲心了弄弄,他打算回去问问后厨,学学怎么做这个。
“你这口味是真挺奇怪。”苏平飞摇头说:“我就不得意鳝鱼泥鳅啥的。”
苏平飞还不吃蛇,刘赫又盛点儿,问他:“那虾还是水里的虫子呢,你怎么还吃?”
“那不一样。”苏平飞说:“鳝鱼那玩意儿看着膈应。”
说起鳝鱼、泥鳅和蛇,黄朋就想起了上回他们仨在滨海吃饭,点了个椒盐大王蛇,可把小飞给恶心坏了,他和刘赫倒觉得还行,不好吃不难吃的。
他说起这件事来,苏平飞的脸就也皱皱起来跟刘赫似的,是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嫌弃又难过。
“这前不久,有个文艺女青年给我上课,说这蛇啊,很多时候是欲望的象征。”刘赫忽然说道。
苏平飞翻翻眼皮,白他一眼,手指扣扣桌面,提醒道:“新郎官儿,注意你的言辞,什么文艺女青年?介绍给我。”
刘赫和他碰下杯,只是笑。
“那个宁左右吧?”黄朋说道。
刘赫说:“人家叫宁右,什么宁左右,我还刘西南呢。”
苏平飞放下杯子,点点头:“上回回阳城,没来的那妞儿是吧。”
“嗯。"刘赫说:“就她。”
蛇是不是欲望的象征,为什么是欲望的象征,关于宗教意象,关于男性生殖器的意象,这些之外,其实都不重要。反正小时候儿就都知道,泡在酒里,传说壮阳。
三个人可能都想到了这个,苏平飞不怀好意,笑道:“等你结婚那天,我送你瓶蛇酒。”他比划了一下,“这么老长,得补死你!”
“去你的。”刘赫瞟他一眼:“留着自己喝吧!”
其实关于蛇,关于欲望,关于男性生殖器,偶尔犯文艺病的黄朋还想到了一个。
同性恋。
确切的说是男同性恋。
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热情参与这次的笑骂,他心底隐隐感知到苦涩,比意式浓缩咖啡淡点儿的苦涩。
黄朋其实认识夏军,从前他和苏平飞玩儿的好的时候,就认识了正在阳城警察学院读书的夏军。
那是一个前所未见过的好漂亮好俊的一个青年,而且黄朋能从他的身上闻见一种味儿,一种同类之间特别容易感知到的味儿。
夏军是一个非常明确性取向的男同性恋,不过他的性取向好像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这或许是这个社会以及周围的人,都略过了对这件事情的注意,也或许只是因为当事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太平常。
世界上的事儿往往还就是这样,偶尔的黄朋也会隐隐约约地讨厌刘赫,觉得他这个人混账无知又自高自大,他们很少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却又被放到了阳光之下。
也就在前不久,小飞回来阳城在大富豪会所那边喝酒,带来了一个北京来的朋友,据说是搞音乐还是什么东西的,其实就是浑玩儿的一个边缘人,他当时说了一番话,很有意思。
他说他不在意什么恋,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做个同性恋,利益到位就行。
大概就是这么个主旨的这么一番话吧,黄朋听着不是太高兴,刘赫似乎也不觉得这话说的讨人厌,还颇为认可这里面的观念。
其实他是常常觉得,在个人喜好之前,利益总是排在前面的,因为真的计较起来,男女之间也并非总是存在爱情的。
爱情,那是说给小孩子听听的童话故事,童话故事的作用在于要给你一个对生活的保留向往的印象,并不是真的让你活成一个童话故事。
黄朋不理解这种自相矛盾的观念,散场以后他和刘赫独处了一会儿,问刘赫对他是什么看法?
刘赫当时正在翻日历,抬眼看看他,奇怪道:“你想让我骂你一顿?”
黄朋把台历拿走,认认真真的问刘赫,问他说:“你有没有觉得很对不起我?”他问的很认真,刘赫迷茫的也很认真。
聪明如刘赫,随即很快就明白了一点点,他的耐心好像绝大部分都给了这个最好的朋友,他认真而且严肃的说道:“我认为你的思路不清晰。”
黄朋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那我问你。”刘赫也镇静的看着他:“你爱小白吗?”
黄朋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其实自心里他也知道,不是每一段恋爱关系就是爱情,或者这么说,不是每一段关系都要有爱情的成分。
“你爱艳子吗?”刘赫又冷静的问他。
黄朋还是无言以对。
刘赫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坐在他对面,环着手臂,慢慢的说:“你不觉得总是爱啊爱的挺幼稚的么黄朋儿。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别跟我说你他妈睡一个是因为爱一个。”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黄朋觉得难以忍受的失望和严厉,但是很快,却又转为安慰和语重心长:“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我明白。”黄朋说。
“你明白个屁。”刘赫蹙眉看他,“好,我问你,你怪我是吧,那你是不是要跟我过一辈子?你好好想想,想清楚,想明白,别没事儿闲的就总往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上靠!你想清楚!”
黄朋想,是的,他果然还是很害怕他,他太严厉,太苛责,太让人害怕。
“没有你,”过了好久,黄朋才说话,望着刘赫道:“会不会事情就不一样了?”
“哈!”刘赫突然就乐了出来,一种非常刺人的冷笑,快步走到电话机那里,恶狠狠地说道:“行!我他妈今天破个戒,我叫只鸭子上来,我当你面儿操!”他拿起话筒时还骂个不停,“操!王八蛋!全他妈怪我是吧!我给你看看!我让你知道知道你脑子里那点儿东西都什么烂狗屎!”
黄朋过去把电话线给拔了,默默地又回到沙发上坐着。他想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怪刘赫,他只是不清楚还能怪谁,他只是不能面对时常有的不够潇洒,他只知道他的心是空落落的,他明知道的事情,却总是拿来刺一刺刘赫。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真的连自己的心都不明白的人呢?
他只是非得怪一个人罢了。
“我说服不了你。”刘赫坐在他对面,倒了两杯凉茶水,一杯推到他的面前,苦笑:“你简直就像是我养的儿子一样了,你知道吗?”
“放屁。”黄朋翻他一眼。
“你心理的问题你得自己解决啊朋儿。”刘赫说:“我作为朋友,能力真的很有限的。”
黄朋喃喃道:“我知道。”
“你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我讲。”刘赫说:“但是别总这么刺激我行吗,算我请求你。”
“我也不知道我想让你怎么做,可能我就是在欺负你。”黄朋仰面望着天花板,他说:“我就是这么看不清楚,这么懦弱的一个人。”
“呵,欺软怕硬!”刘赫恢复了以往插科打诨式的笑意,指指他,说道:“你怎么不敢怪小飞把你带坏了?啊?就知道没事儿闹我!你看着换小飞还搭理不搭理你!”
“不说了。你当我犯神经病吧。”黄朋叹息。
“这个世界其实本来就是个大精神病儿院。”刘赫坐到他身边拍拍他,不在意的说:“想开点儿,别总钻牛角尖了。”
“嗯。”黄朋只是答应着,心却更堵塞了。
他说不明白的,他自己都还没有明白的活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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