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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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躺了一宿,睁开眼时,有些头晕,昨夜喝的有些多。他咳了一声,有奴才从门外敲门进来,端着醒酒汤,穿衣伺候。
秦川揉着头问:“前几日,屋里熏了什么香?”
那奴才一怔,道:“奴才不知,这屋里以前住的是别人。”
秦川这才想起来,这屋里原来住的是阮承青。
他性子不好,十分孤僻,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进出他的屋子,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点什么香。
小奴道:“将军心情很好?”
秦川:“我?”
“将军在笑呢。”
他宿醉几日,白天痛快喝酒,夜里找随行的坤泽作陪,终于躺腻了。这天,他从屋里出来,天晴日朗,秦将军衣冠端正,比往日还要精神。
出门前,他碰着赵常来。
赵常来还是那副巴结样子:“将军,陛下说几日后便要返京。”
“嗯。”
秦川应了一声。
阮承青不在了,朱瞻佑留着只是祸患。
当天夜里,他领人冲进上官明睿的房间,屋里空无一人,一个奴才在门外跪着,抖着道:“方才明睿大人回来,同十四爷吵起来,他人跑出去,十四爷去追,一直没有回来。”
朱瞻佑跑了。
赵常来继续说,昨日京都传来急报,有贼人破开城门,劫掠城北数家钱庄,一把大火烧到了坤楼,坤楼外门加着重锁,城中乱成这个样子,早就没人管那些个贱籍。
等到有人想起,里头只剩了数不清的焦尸。
秦川:“我知道了。”
一脚踏出门了,秦川又回头问:“对了,他喜欢熏什么香?”
赵常来装傻:“谁啊?”
秦川不耐烦道:“你说呢?”
赵常来弓着身子道:“咱们这群主子里,没人玩香。”
秦川皱眉。
不对。
他住的那间屋子里,确实是有味道。
秦川去了趟龙头山,山腰有处孤坟,还立了块被擦的干干净净的碑,他把坟刨了。
秦将军把里头的枯骨刨出来,挑了一根竖到香炉里。
后晌他又去喝酒,这回,去了苏州最大的酒楼。
秦川翘着腿,看台上的戏,等他回去,已是三更的天,前天夜里伺候过他的一个随军坤妓在门口等着他。
小妓子搓着手道:“将军。”
秦川笑盈盈的:“等我的?”
小妓子一个劲的点头。
月光底下,秦川眼前有些模糊,他搂着人,对着嘴狠狠亲了一口。
他抱着寒夜里冻得瑟瑟发抖的人,问:“你想要什么?”
那小孩要冻僵了,哆嗦着说:“将军能收下我么?”
秦川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秦川把人抱回屋里,什么都没做,趴在床上就睡着了,他梦到来福从坟墓里爬出来向他索命,他往他身后看。
秦川觉得无趣。
他杀过这么多人,却只有这一个孤魂野鬼。
隔日天亮,秦川起身,屋里已经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那香气还挺好闻,没了有点可惜,却也不是非有不可。
秦川这趟到苏州来,本是有许多事要做,如今却没了想法,每日吃喝玩乐。
半个月后,赵常来通知他,秦将军,咱们真的要回去了。
秦川打着哈欠,道:“行。”
离开苏州那日,出城门时,秦川回了下头。
新收的偏房十分伶俐,问:“将军,怎么了?”
秦川没说话。
总觉得落下了什么东西。
车马行到半路,有天夜里,秦将军来了兴致,把新收的那个小坤泽叫来伺候。
小孩十分卖力,年轻就是好,秦将军玩的还挺痛快。
日子并无变化,秦川甚至觉得更加快活。
再也没人不识抬举,给他摆脸色。
这天,秦川坐轿累了,他到外面骑马,如今已是三月,他们回程走的慢些,这些日子了还在偏南。
路上繁花似锦,青草成荫。
他忽然闻到一股味道,似曾相识。
秦川抬起头,看到野外成片的树,上头坠满了黄白色的小花。
他停住了。
赵常来道:“南地果然风水养人,这个时季节就生槐花了。”
赵常来下马拾了几朵白花,递给秦将军一朵。
秦川低头,看着掌心里洁白完整的槐花,忽就想起很多年前,有人气喘吁吁,把他从湍急的瀑水下捞起。
他的血沾在他的身上,把他染的一片狼藉。
秦川收紧手掌。
娇嫩的花叶在掌心里碾碎。
他想不通,阮承青这么恨他,怎么就一次都没出现过他的梦里诅咒他。
“哈……”
秦川想笑,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
心脏如同被什么猛然扎一下,密密匝匝的疼痛终于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阮承青……阮承青……阮承青…阮承青阮承青……”
他终于肯说出那个名字,他咬着牙齿,每个字都不知是如何发出声来的,秦川一遍遍重复,眼睛越来越红,好像下刻就要滴出血。
秦川扭过脸问赵常来。
“他在哪?!”
赵常来把手里的玩意儿丢掉了,叹息道:“将军,何必回头呢,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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