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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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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有过一次经验教训的杨赴意真温柔的多。我背不上来也不会再罚我,而是等着我让我好好想。他做了让步,我也见好就收,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夸他真好。但显然他不再相信,偶尔一次说他一点都不好,不然我怎么说把他抛弃就把他抛弃了。他是笑着说的,但我有一瞬间被惊住了,总觉得他不是变好了,只是忍着不说而已,拒绝他选择家教是货真价实把他得罪了。

怎么那么小肚鸡肠,小心眼子。我在心里唾弃他,哼了一声。他捏我的下巴,只笑不说话。

在他的帮助下,我有了突飞猛进地进步,为了庆祝考试进步,我们在家里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恰好赶上杨华回家,我妈亲自下厨,一切都完美无缺,二妹也长大了些,缠着我喊哥哥,杨华尝着汤,嗯嗯两声,给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这也像一个家。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虽然互相都不了解也尴尬,但明面上过得去,就还能维持下去。吃完饭杨华就上楼了,杨赴意给我批了一天假,我带着我妈和二妹出去玩耍,在公园里散步。二妹一个劲儿地叫她妈妈,我妈慈爱地看着她。她生出了母性,就不想再离开这个地方。以前的惦念只有我,现在又多了一个牵挂。我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只闪烁着极小的星星,也迷茫着这个所谓的家真的能接纳我们吗。

我感到惶恐,也感到不安,更感到害怕。我始终认为我们和杨家人不是一类人。可是具体有什么区分我又说不上来。我妈说我们不是他们的仇人,大不了把我们赶出家门。可真的是这样吗。杨国民打她的两巴掌已经看不到了,但他早晚会回来,他要是再打她怎么办,再重蹈杨太太的覆辙怎么办。我不敢想,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我想我的父亲,想他在世时背着我上台阶,跟我讲道理,想他带给我不用担惊受怕,自由自在的天地。我也会动摇,但一想到他,我就知道粉饰的家庭和真正有爱的家庭是有区别的,我不愿意呆在这里,我还是要走。

我一直想出国。我想离这里越远越好,我想找一个谁都看不到我们的,找不到我们,杨国民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恰好初二刚结束,杨华要出国了。

她出国是杨国民安排的。听杨赴意说,是他受不了她和她的小女朋友搞在一起了,两个人怎么断都断不掉,干脆把她送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我看着杨赴意,问那你呢,你会出国吗。他看着我,说你想我出国吗。我使劲摇头,我当然是不想的,如果他出国了,杨国民回来怎么办,他的亲戚朋友再来怎么办,谁给我们撑腰,谁能帮助我们。我抓紧他的胳膊,喊他哥不要离开这儿,他笑着刮我的鼻子,问我为什么,我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害怕,他张开胳膊,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我犹豫一秒,上前抱住他,他把我圈进怀里,像逗小狗似的点我的鼻子,“不想哥哥离开,就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我点点头,他捏捏我的脸。

又加上一句,“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我抬头看他,他捂住了我的眼。

杨华去了美国,偶尔会在朋友圈发自拍,吃的喝的玩的,别提多快乐,我从杨赴意的手机里看到,打心底里羡慕那种自由畅快的日子。后来他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连给我补课都停下了,我期末也忙的不可开交,二妹偶尔看到我,总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我要抱,我抱着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想再有几年,我也会有本事,也能带着她出国,带着她,带着我妈,远离是非之地,想想都幸福。

杨赴意还是会偶尔回家,回家也不干什么,吃顿饭,然后找我。通常情况下我都在写作业,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头都不会扭,他从后面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寒冷的气息,时不时还有烟味。他又长高了,像扎根极深的树,能挡下一片阳光,下巴带着刺刺的胡茬,扎的我忍不住躲。他的目光垂下,食指点在书本上,挑刺地说:“公式用错了。”

我忍不住推开他的头,嫌弃他好烦,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我嘶了一声,瞪着他,想问他是不是属狗。他喉结滚动,目光沉沉地笑着,我扭过去不理他。

我很少理他,他也不打扰我。有时候写完作业一看,他理所应当地躺在我床上睡着,我托着下巴看他,叹气。有时候他醒了,贴心的往里挪,我让他回自己屋睡,他一副懒得动的疲惫样,我看他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大发慈悲没再赶他,躺在他身边,没一会儿他就贴过来,跟个八爪鱼似的圈着我,还极为侮辱性质地说:“跟个小抱枕似的。”

我忍不住扭过去踹他,他哎呦哎呦地喊疼,说错了错了,他是抱枕,限制我的手脚不让我动,然后又昏睡过去。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的确透支了。

我普度众生地让家里的厨师烧些滋补的汤给他送过去,说是我妈的安排,他深信不疑地信了,汤也喝光了,很真挚地谢了她。我妈心花怒放,说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可是好景不长,我最不希望回来的人回来了。杨国民。他像是似乎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家,看到我和我妈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像看到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缓了缓才指着我,说都长这么大了,之前还不会跑呢。我无语地看着他,想说不会跑的不是我,是你第三个孩子,我的二妹。因此他看到二妹的时候更震惊,有一瞬间疑惑这谁家小孩儿,然后看看我,似乎想了一下,我这个年纪应该生不出小孩儿,进而又肯定自己,这是他的孩子。

我陡然感到悲哀。

你说就这样的人,恨他都感觉可笑。

他回来也不干什么,就是在外边玩腻了,需要清心寡欲一阵。但面对家里的这几个人,他也不是很想看到。好在的是我上学忙,我们互不打扰,我妈只照顾我二妹,也和他分房睡,所以还算相安无事。

但这个相安无事,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这是杨国民在家过的第一个年,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我却在满心欢喜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妈肿胀的脸颊和淤青的胳膊,她紧紧地抱着我二妹缩在角落里,旁边的佣人吓得不敢喘一口气,地上碎的全是玻璃。我一瞬间怒火攻心,抄起手边的花瓶就要找杨国民算账,却被告知他已经出去,不知道去哪儿。

我越发肯定要离开这里,也必须离开这里的想法。一直让我不安的因素无疑就是这个,杨国民。他是赫赫有名的杨总,是我们惹不起的权贵,他是一个随时会爆炸,会殃及我和我母亲生命安全的炸弹。我们的生命和明天掌握在他的手里,像蚂蚁一般弱小,被人拿捏。

但我想活。我想有大好的未来和生活。我想让一直艰难困苦的母亲过上好日子。

杨赴意听到风声也很快赶了回来,我安顿好母亲,扭头就撞见他关心的眼,我恨屋及乌,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一想到他是杨国民的儿子,就想抓住他的头发捅他两刀,我的怒气让我不太理智,我试着劝自己,他和杨国民不同,但他对杨太太遭遇的漠视又有违我做人的准则,我的正义感让我觉得他是窝囊废,可又下意识忍不住找借口和理由给他开脱,我拧巴的要炸了,错开他就走,偏偏他还要拦我,我猛的推开他,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他喊我的名字,抓我的手腕,我甩开他,忍不住想说些难听的刻薄话,在他面前卑躬屈膝那么长时间,却在需要他的时候不见踪影,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力赶了回来,可我还是想要发泄,将恶意抛给他。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我质问他,“骗子。”

却在一瞬间醍醐灌顶:“也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何况我们这些外人。”

他的瞳孔颤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轻而易举地推开他,不想看他受伤的模样,却再一次被他抓住了手腕。我撇开脸不想和他对视,他捏住我的下巴,非要我、强迫我看他,下一秒,他将手松开,大步离开。

我的心跳很快。

站在原地喘息,后出一身冷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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