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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忙碌又清欢,很快就过了一个月。
这日,南洵给念雪月钱,念雪一看,五两银子,惊呼道:“南大夫,太多了!最多给我两两银子。我也只配拿两两。”
“拿着吧,这个月辛苦了。”
“不不不,我......”念雪还准备拒绝,南大夫淡淡地看向她,道:“要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就收下。”念雪也只好收下了。
见她收下,想起旧时寺院发月钱,她就喜欢出去浪荡,接着说:“明后两人休沐,你想去哪里玩儿吗?”
“休沐啊,我想去半闲山,上次只爬到半山腰,还没有进山上的寺庙看看呢,听说半山寺也很灵啊......”
“好,我和你一起去。”
“好~”
第二天卯时,师父叫她起床,吃过南瓜粥和南瓜饼,师父还收拾好两个人的水囊,包好了一些茶点和水果、外袍,两人便同骑一匹马出发了。
两个人是打算上山看日出的,到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依稀闪着星子,半闲山也开垦了一条行人上山的山路,南洵让念雪先爬,掂量着念雪的体力、状态,两人不时停下来,喝茶、吃茶点缓缓,走走停停,因为来得早,爬到山顶时,东方才开始泛白。
两人寻了一处观景点,坐下来,不久灰蓝的天空,开始翻涌起橘黄色的云彩,须臾间又变换成红霞,太阳就着红霞温吞着似乎从远处的群山深处爬出来,至高至明,美轮美奂。
赏着日出,也赏着师父的侧脸,初生轻柔的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细长而显得多情的一双桃花眼,盈着长睫,高挺的鼻子,粉润的薄唇,她忽而忆起荒唐的情事里,她曾尝过这两片唇的味道,分明是两片薄薄的唇,勾起时却香香软软。
痴痴看着,竟不知仅仅是两片泛着水光,如清晨时滚着露珠的花瓣似得柔润的唇,也可如此引人入胜。
一久手又情不自禁在身侧捻搓,痴花人亦想伸手摘花。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魇了,三年前初尝这双唇,不知深浅,而后就是各自离寺。
她至今依然不解:师父三年前的主动献身,是否就是预演别离;
而三年后的重逢,也只作不识;
可等她诀别的时,却又忽而落泪。
她这三年,也时常忆起师父,她只认作师徒情深,当她想起师父时,羞愧、内疚和报恩,三种思绪此起彼伏。
可南大夫坚持他不是她的师父,但也留下她了。
不是师徒情意,那么是出于亲情?抑或是爱情?
后者比酒来得荒唐,前者似比师徒情意长久。
她不解,也不问。
不敢问,不禁问,不堪问......
两人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粉饰太平。
可是会有徒弟想尝师父的唇舌的滋味的吗?
妄念初生,念雪立马颤着使劲晃了晃头。
她对师父唇舌的悸动不过是出于对美的向往:俗人看见人世间美的万事万物,想摸一摸,尝一尝,甚至占为己有,不过人之常情。
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南洵回过头只见在疯狂摇头的念雪,柔声问:“怎么了?”
“没,有飞虫。”
南洵听他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草药香囊,放在她手心,轻声道:“这个草药包,本该昨天晚上就拿给你来着,忘了,驱蚊虫,还可以安神。”
“谢谢南洵哥。”
之前南洵和他提过,别叫他南大夫了。
念雪:“那叫什么?南郎中?”
南洵淡淡地说:“就叫南洵吧。”
一洵是入道时改的道名,本作南洵。
念雪心道:直呼其名,那可不行。眼神流转,福至心灵:“那我就叫你南洵哥哥吧?”
南洵有一瞬晃然,而后淡淡道:“随你。”
只是此后,还是叫他南大夫,他也就由她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南洵哥。
南洵耳朵不禁泛起浅浅的粉色,神色不大自然地转头继续看日出,心头涟漪无数。
直至太阳高悬天上,两人才开始下山,至半山腰的半闲寺。
清晨时分,寺院清幽,僧人们除扫着庭院,不时有祈福上香、还愿的人往来。
念雪见大榕树下聚着不少香徒,大家提笔在红纸上虔诚地写下心愿,而后往榕树上一抛,流苏和心愿一起挂在枝头。
念雪见了也想许愿,抬头笑语盈盈地对南洵说:“南洵哥,我们也写呀?”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他站在念雪身后不远处,见小人儿郑重地写下心愿,围着榕树转了几圈,好似在寻一个“地利”,而后抬头奋力往上抛,落在高处。
小人儿看着自己的心愿落在暂时无人及的高处,满意的拍拍手。
往南洵哥走去。
只见一僧人向南洵哥走去,边走边说:“一询大师,好久不见。”似是故人。
南洵见来人也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是什么大师,方丈认错人了。”
说完朝念雪走去。
方丈也有那么一瞬恍惚,修剑道的道人,几人不识一洵,况且这么一个名修,还生得俊秀,眉目如画;两人曾在一场清谈会交谈过,不论样貌、才气,都让人过目不忘。
原来南洵哥不止不认她,连同剑道、江湖故人都抛却身后。
这么一想念雪有些释怀,又不完全释怀。
师父为何不再修道而做起郎中了呢?
是因为她吗?只听说过误人子弟,还没有听说过子弟误师的。如果师父是因为她而毁了修行,那她真的罪大恶极!这辈子给师父做牛做马,都难以回报。
两人开始下山,念雪满腹思绪,只听一妇人轻唤:“南大夫......”
念雪抬头看,是一端庄大方的少妇带着一个小姑娘一起上山:“南大夫,好巧啊,你也来爬山啊......”
南洵点点头,道:“很久没有来了,来看看日出。”
少妇道:“半闲寺的日出日落都很美,只是我家姑娘也起不来,我们也就只能这个点上山了......”边说还边看向一旁的念雪,落在身上的友善的打量的目光。
念雪也向妇人嫣然一笑。
闲谈几句,两人就继续下山,一路上遇到不少到医馆看过病的人,都向南大夫热情打招呼,和不约而同般地落在念雪身上的友善的打量。
两人下山后还早,一起去市集买菜回家烧饭。
一个卖菜的婆婆对南洵说:“南大夫,这还是我第一回见你和别人一道来市集买菜呢。”说着打趣笑着看向念雪。
念雪也笑着看向卖菜的婆婆,忽略语气里打趣,认真夸道:“婆婆,你的菜种的真好,这菜叶子都好新鲜啊!”
“小姑娘嘴真甜,这小黄瓜送你了,回去拌着糖吃,清甜又爽口......”
“谢谢婆婆,但还是要付钱的......”正从身上掏出小钱袋子,南洵已经递过钱了。
“哎呀,都说送小姑娘吃的,下次还一起来婆婆家啊......”
婆婆坚持不收,两人也只好作罢,谢过菜婆婆。
买过肉,路过水果铺子,南洵低头问念雪:“吃些什么水果?”
眼下正是青梅、樱桃时节,不论是青梅煮酒,还是一口一个甜脆的红樱桃,都深得念雪心。
南洵也了然,抬手装了一大袋子已经洗净的红樱桃递给念雪,自己手上也挽了一袋子青梅。
从水果铺子出来,恰逢卖花人提着花篮,歌叫于市。
念雪跟了上去,小小的竹篮里宛然一个小春天:牡丹、芍药、木香、蔷薇、海棠、白玉兰......姹紫嫣红。
念雪最终给自己买了芍药,给师父买了白玉兰。
两人一手蔬果,一手鲜花,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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